翠潋倏地心一横,咬牙道:「好吧,小姐要走,我就跟您一块儿走!」
「翠潋!」众人皆大吃一惊,没想到翠潋语出惊人。
「翠潋,你不必担心我。」舞鸢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震惊,没想到翠潋竟肯为了自己这样。
「小姐,我打定主意了,走就走,我去收东西吧!」与其等少爷回来之后被赶出去,还不如现在跟小姐一块儿走吧!翠潋一脸坚决,扭头收拾东西。
「哼!好个主仆情深,演戏给我看吗?」翠潋的决定对棠夫人的怒火来说,根本就是火上加油。
「滚滚滚,通通给我滚!」明知棠夫人今日所为必将惹起一阵天大的风波,可是棠夫人正在气头上,就连贴身丫鬟彩云都不敢劝,众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翠潋和舞鸢收拾了两个轻便的包袱,就这么离开了月波清斋。
少了两人的小屋,霎时变得异常寂静,棠夫人显然怒气未平,四周的人唯恐被波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棠夫人沉吟许久,终于开口:「彩云,交代总管,明天替我把蔡家的聘礼准备好,送去蔡家。且挑个好日子,娶蔡家小姐进门。」彩云惊吓过度,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醒棠夫人,怕她今天是气过头了。
「可是……少爷还没答应要娶蔡家小姐不是吗?」
「少啰唆,照我的话去做!」棠夫人斥喝一声,似乎再也不屑多留月波清斋一会儿;说完,便快速离去。
她才不是气过头神智不清。她想的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今天已经做了一件让靖翾肯定大发雷霆的事,那么索性连更严重的也一起处理掉算了!
棠宅外的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舞鸢与翠潋毫无方向,只是一人拎着一个小包袱,直往前行。
翠潋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这么讲义气……说实话,她现在开始忧心了,十二岁就被卖进棠家的她,今天竟然没想太多地一赌气就离开了,往后的日子,教她何去何从?不过事情也许没那么悲观,少爷不会不顾舞鸢小姐的,等少爷一回来,说不定她还会因为护主有功,那就……
心念一转,翠潋心情好多了,不过只怕舞鸢真的一气之下回楼兰去,那就什么也甭谈了!她急急地问舞鸢:「小姐……你真要回楼兰去吗?」舞鸢幽幽地摇头,「楼兰那么远,不是说回就能回去的,更何况我总得先等靖翾回来。」这下翠潋放心了,两人有志一同,只是得找个地方安身哪!「小姐,如果不嫌弃,我老家就住在城外不远,先上我家去住几天好不好?等少爷回来再说。」舞鸢苦笑,「我还有什么好嫌弃的呢?现在只要有个地方好让我住,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了,」翠潋一笑,自言自语:「只不过,得找个代步工具啊,否则这么远……」就在这时,陡地有只陌生的手毛手毛脚地搭上舞鸢的肩。
「咦?醉仙楼什么时候新来了个这么标致的姑娘?」
「你干什么呀!」翠潋警觉,立刻泼辣地打掉那人的手,恶骂道:「你不三不四说些什么」那人的样子看来不过是个小商人,睁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被翠潋骂了几句,心有不甘。
「不是就不是,凶什么嘛!谁教你们哪儿不好站,就站在醉仙楼门口,还怪人家误会」翠潋猛地一抬头,不看还好,这一看非同小可,当下也不骂人了,拖着舞鸢赶忙往对街奔去。
舞鸢从头到尾不明所以,这才睁着好奇的眸子问翠潋:「那人是谁?刚刚那个醉仙楼又是什么地方?」翠潋脸一红,「那是……妓院。那种臭男人乱讲话,小姐别记在心上。」舞鸢一怔,原来是站错了地方。
「小姐,您在这儿等我,我去租借辆车来……」翠潋说完就撇下舞鸢去了。
舞鸢心里则不由得纳闷,怎么她只是不小心站在门口,居然就让人怀疑她是青楼女子?她一抬眼,不由得望向对面的醉仙楼,正巧楼上有人轻轻推开了窗,女子临窗而立;顿时,舞鸢明白了。
深目、高鼻梁、浅褐晶亮的皮肤、细细尖尖的下巴……那是一名与舞鸢种族相似的西域女子,穿着夸张的服饰,俗艳风骚,那是一名舞娘。
惊愕之情填满胸臆,舞鸢登时呆住,怪不得刚才那名商人会误认为她也是醉仙楼的人,原来她的同胞来到汉土,是以此种方式营生。
舞鸢不知不觉掉下泪来,替楼上的女子觉得委屈,替自己觉得委屈,替所有在汉土受歧视的异族女子委屈。
「小姐,真是糟啊,怎么都租借不到车……」翠潋气急败坏地跑回来,却惊见舞鸢哭得梨花带泪。
「小姐,您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哭了?」
「啊,没什么。」舞鸢拿着绣帕按了按眼角,打起精神来。
「没车吗?没关系,我们慢慢走好了。」
「得走上好长一段路呢!」翠潋光想到路程遥远,腿就先发酸了。
「也得走啊!」舞鸢鼓励似地勉强一笑,率先往前走。
第8章(2)
两人在热闹市集里走着,忽然从背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舞鸢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人盯着自己,便下意识回过头去——「安胥?」他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是最早刻在她心版上的一张男人面容,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见着他,可他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心中一惊,瞠目无言以对。
「舞鸢!」安胥惊喜交加地跳下马来,忘情地握住她的手。
他俊朗依旧,斯文依旧,只是经过了时间,脸上似乎多了份从前没有的自信光彩。
「真不敢相信会在这儿遇见你!」舞鸢眨了眨眼,只觉恍若隔世。
「你……不在楼兰,到汉土来做什么?」
「唉!一言难尽。」安胥神情无奈。
「你没听说吗?汉军大败匈奴,我们被迫归顺汉室,汉皇下令请我来长安作客……」他低叹一声,「说好听点是作客,事实上,是当人质吧。」怎么会这样?舞鸢的情绪霎时更加低落,既感触,又伤怀,她离开楼兰才多久,竟就物换星移,什么事都不一样了!
她抬起眼睛,希冀地望着安胥。
「我的家人可好?舞羚……」舞鸢不由得顿了顿,前尘往事,现在说起来却依旧牵动心绪。
「她……是王妃了?」
「不,舞羚没有嫁给我。」安胥吐出一句令舞鸢惊讶的话。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中完全藏不住对舞鸢忘怀不了的情意。
「舞鸢,我有许多事想告诉你,也一直祈求老天能让我再遇见你,没想到今天真的让我得偿所愿。」安胥眼里的深情,是舞鸢曾经熟悉,现在却感觉陌生的。也许因为他曾负了她,也许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棠靖翾……
她不由得往后稍退了一步,回答不出话来。
「我来长安也好一段日子了,竟不知你也在长安。」安胥喟叹,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没有放开过她的手。
「鸢,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路上讲话。我现在住在相国府,去那里坐坐吧。」
「可是……」舞鸢犹豫地看了眼翠潋。
翠潋总觉得这男人不对劲,哪有一来就抓着人家的手不放的?而舞鸢小姐竟还让他抓!她乘机问道:「小姐,这位也是你们楼兰国的人?」
「是。」舞鸢点点头,「他是我表哥。」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翠潋的心总是向着棠靖翾,下意识防着其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