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微挑起眉,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著他。
「你是指卧龙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卧龙、凤雏的,谁听得懂这种鬼话!」蜀式芫不悦地吼著,不小心又抽痛了伤口。
「你……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谁?」周郎语带玄机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笑话,我岂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你的脑子是摔坏了不成?连我是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蜀式芫都忘了?」可恶,倘若他有一丝力量的话,他会自个儿离开这里,免得像个疯子跟他说著无聊的对话。
「蜀式芫?」周公瑾玩味地轻喃著这个名字,露出一丝笑意,半晌又对他道:
「我带一个人来让你瞧瞧,看你认不认识她。」
话落,他随即转身跨出房门。
「我不想见任何人,你快点告诉我我现在在哪里,我要离开这里,你给我把倥茗叫来,喂!」
可恶!倘若不是因为伤口隐隐作痛的话,他绝对要吼到他回头不可。
倘若他不想见到他这个弟弟便罢,也犯不著把他带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既然那么讨厌他,为何不拉他一把,让他走远一点,再也不碍他的眼?
真是可恶透顶!
「他真的没事了吗?他真的在里面吗?」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倚在床柱上的蜀式芫更不知道因为疼痛而昏厥了多久,直到一抹急躁而熟悉的声音突地窜进他心底,激醒他恍惚的神智,登时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魅眸瞪向房门。
该死,他方才不知道试了多久,居然连下到床榻边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又是谁在房门口嚷嚷个不停?
那声音好熟悉……该死,他的头又痛了!
倏地,大门被人粗鲁地踹开,他不禁眯起魅眸恶狠狠地瞪视著来者;可当他看倡楚眼前那一抹倩影时,登时发觉那便是常在他脑海中出现的那张模糊面孔,而今他总算看清楚她了。
除去她的美艳不说,她给他一种心痛的感觉。
妈的,头痛、伤口痛便罢了,为何连心都痛了?心在左胸口下,而伤口是在右胸口,为何看见她会让他的心如此地椎痛?
她到底是谁?
「大鹏!」朵颜一见到他,原本在眼眶打转的泪水随即沾湿了粉脸。
看见他苍白著一张脸倚在床柱上,她的泪水落得更嚣狂。
她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跪在他跟前,玉白的纤手战栗地抚上他冰凉的脸庞,绝艳的面容上净是令人不舍的泪痕。
「你是谁?」狠下心漠视心头躁动的心绪,蜀式芫不带情感地睨著她。
「嗄?」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再哭了?」他忍不住吼了一声。「我的心情已经够烦了,你可以滚到外面哭吗?」
朵颜傻愣地瞅著他,难以置信他居然会如此待自己。
「滚!烦死了!」她可不可以别再靠近他了?女人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而她的泪水更是该死地教他难受。
「大鹏,你到底是怎么了?」管不了他的伤,管不了自个儿的心痛,朵颜直接扑到他的身上,整个人偎进他怀里,双手捧著他的脸,却发觉他似乎一点都不识得自己。「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会是这个样子吗?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我不懂你说的话,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离我远一点!」他虚弱地吼著,狼狈地闭上双眼,却连把她推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走开,烦哪!」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她颓然跌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是谁,走开!不要靠在我身上!」他烦躁地吼著。
她身上有一股教他难解的清香,彷佛是一种想念、彷佛是一种感动、又彷佛是一种痛苦……滚,离他远一点!让他好受一点。
「凤雏,你真是不记得她了?」周公瑾在房外瞧了半晌,适时地走进房内,而且手中抓著一把闪著银光的长剑。
「什么凤雏不凤雏?我要见倥茗,你叫他来。」
可恶,他最好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恢复,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会让他尝到相同的痛苦。
「哦?」周公瑾突地晃到他眼前,一把揪起跪倒在地上的朵颜,把长剑搁在她的颈顷上,唇凑到她耳畔道:「你也真是可怜,为了他连自个儿的兄长都亲手杀了,他却不记得你了,你说你这么做值得吗?」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不干他的事!」她吼著,反身想要制伏他,却感到颈项传来一阵刺痛,湿稠的液体正缓缓往下流。
「即使他已经把你给忘了,你也不在乎?」周公瑾轻声笑道,摸样阴冷而妖诡。
「我……」这才是她真正的痛处!她压根儿都不後悔亲手杀了刘瑨,只恨自个儿下手太迟,没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把他给杀了,以致让他伤了大鹏,因而让他恢复了记忆而把她给忘了。
周公瑾逸出几声笑,又对著蜀式芫道:「凤雏,我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能够记起她的名字,我就不杀她,而且还可以让卧龙来接你回公安,你觉得如何?」
「你杀不杀她干我什么事?」他连呼吸都快有问题了,他还想要如何?
方才他们讲了一大段乱七八糟的话,他没一句听得懂的。
他连这个女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更何况他不认为他真的会对她如何,他再大胆也不可能杀人吧!
「你真的不在乎?」周公瑾挑了挑眉,收紧手中的剑,伤口又往下掠深了一些,血水立即不住渗出。
朵颜敛下晶亮的水眸不发一语,满是哀戚的醉颜上不是因为自身的痛,而是因为他把她给忘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同他双宿双栖了,而今他却把她给忘了!他骗人,他说他永远都不会把她忘了,但不过才几天光景,他却已经忘了一切,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这几天她被囚在另一间房里,担忧他的伤势,担心得都快疯了,他却早把她给忘了……不过忘了也好,今後她不会累及他的生命安危,也好!
「喂,你在干什么?她在流血了!」蜀式芫难以置信地见他居然把她的伤口划得更深,猛地站起身,然而整个人却摇摇欲坠。「蜀弓堇,这可是一个法治的社会,你不可能当著我的面杀人吧!」
太荒唐了,他想破头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啊,忘了告诉你,现在是公元二O九年,建安十四年,还不能算是一个法治的社会,甚至是个杀伐征战的年代,即使杀了人,也只能归咎於乱世。」周公瑾笑得邪气,搁在朵颜脖子上的剑依旧不变。
「你在说什么?」蜀式芫喃喃自语,脑海中连续跳跃过数个画面。
画面中有他亦有她,而她……
他猛地抬眼睇著她,看著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不禁为之气结。
「你在搞什么?他要杀你耶,难道你连反抗都不会吗?你是疯子吗?」既然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又何须在乎她的生死?可该死的是,他竟感到心痛,难遏的心痛,甚至……
「大鹏?!」朵颜难以置信地吼了一声,就连周公瑾也怔愣住了。
蜀式芫粗喘著气,以手抹去脸上湿润的液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心痛而流泪。
他在心痛什么?他是病了吗?可她……她的泪、她的声音,甚至是她唤著他的名字……虽然他不叫大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因为这个名字而心痛如绞,彷佛是心底被挖了个洞,痛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