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震伦循着她的视线回头,在看清对方那张不时出现在报章杂志的脸庞,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那男性旅客的反应同样颇具玩味,似乎有几秒钟下小心闪了神,随即恢复,漂亮的双目直勾勾望着舒宝琳,根本无视于关震伦的存在。
他略略颔首,启唇充满感情地道:「宝琳,没想到刚好搭上妳服务的班机,真的好巧。」
Shit!关震伦双手紧握,有股想挺身向前,将身后那抹柔软身影全然遮掩的冲动,他不喜欢那该死的男人用那种该死的眼神望着她,那会让他该死的克制不住愤怒和嫉妒,兴起想杀人的欲望。
气氛一下子绷紧到最高点,然而,那张娃娃脸蛋虽然有些苍白,颊边已淡淡透出玫瑰粉。
她眸光沉静了,唇边的笑是温和、清浅且疏离的,同样对着那男人颔首,独有的清雅嗓音缓缓逸扬:「是呀,朱先生,真的好巧。」
将怀里的领带盒放在车架上,她拨拨耳边俏发,尽责地说明:「您不是在找洗手间吗?楼下头等舱有两间,请您到对面通道,左转,就在书报墙旁边,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第九章
大约再过四十分钟,飞机即将降落日本成田机场。
酒足饭饱,该买的免税礼品也都买齐,机舱里有泰半的旅客正合眼小憩,其余的不是静静读着手中的书报杂志,要不就压低声量聊天。
关震伦发觉自己没办法定静下来。
Shit!心里忍不住飘脏话,摊在膝盖上的八卦商业杂志彷佛跟他有仇,他鼻孔喷着略促的气息,阴霾密布的双目掠过锐光,直勾勾瞪住一张占满半边版面的照片。
报导的主题:少奋斗三十年的美丽人生。主题旁边还用较小的红色粗圆体作批注--台湾商界,十大驸马爷之超级比一比。
照片中的男人在这场超级比一比里勇夺冠军宝座。
一身剪裁合宜的铁灰色西装,发型潇洒,挑染出层次柔和的咖啡色,双眼细长深邃,鼻梁英挺,唇瓣薄而有型,乍看之下,有几分裴勇俊的味道。
不对,不是几分,而是根本就跟那个韩国师奶杀手有得拚。
「啪」一响,杂志被用力合上,关震伦闭起双眼,眉心蹙起纹路。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烦躁。
一个钟头前,这位朱姓的「裴勇俊」忽然从天而降一般,硬生生介入他和宝琳之间,突然,危机意识排山倒海涌起,之前胡黎晶为「回馈」他而透露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浮现。
他在吃醋,他承认。
他在嫉妒,他也坦诚不讳。
但令他最最愤怒、不安的,却是宝琳的态度。
他气恼她掩饰心中的痛,她手腕上的那道伤痕,或者终此一生,她也永远不对他提及,想到这点心里就呕,似乎他再如何努力,依然拚不过那只「狐狸精」与她的交情,依然不能成为她的「唯一」。
而他的不安则是因为担忧她目前的状况。
乍遇负心旧情人,她的表现出人意料外的冷静,就像两人之间只是点头之交,偶然相逢,礼貌又疏远的寒暄几句,不具任何意义。
她原就是内敛的个性,感情受了伤,痛得心碎,也会装得云淡风轻。
他就怕她这个模样,他不要她压抑情感,不要她故作坚强,那男人虽然教会她悲伤心痛,他却希望自己的肩膀够宽、胸怀够暖,希望她累了、倦了、受伤了,愿意倚靠过来,让他明白她的喜怒悲乐。
「顾问,还需要看其它杂志吗?」元气十足又亲切万分的嗓音响起。
关震伦睁开眼,座舱长艾莲达正微弯身躯,将七、八本杂志排作扇形捧在胸前,笑咪咪地望着他。
「还是您要喝点东西?最近有新的果汁饮品,可以加点伏特加和柠檬,我帮您调一杯过来?」只要在机场工作,不管哪个单位,通常会被各家空服员当作「自家人」对待,一上机就照顾得特别殷勤。
关震伦定定回望,忽然天外飞来一问:「宝琳今天的位置在哪里?」
「啊?!」啥米?
「她在中段厨房吗?」边问,他边将膝上杂志递还,解开安全带。
艾莲达眨眨眼,「宝琳她……顾问,您跟她很熟啊?噢,也对啦,宝琳是黎晶的好姊妹,黎晶倒追您追了整整三年,呵呵,顾问是不是终于有点动心,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想从黎晶身边的好朋友下手,慢慢亲近黎晶呀?」
这下子误会大了。
关震伦头一阵晕,性格的下颚微抽,不懂两人的关系为何还要遮遮掩掩,到得最后,真像一出闹剧。
「我爱的是舒宝琳,要追的也是舒宝琳,跟其它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丢下话,炸出一朵好大的香菇状灰烟,站起身,往后面的机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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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琳姐,今天除了CREW MEAL,还有剩几份经济舱的餐,大家都吃饱了,我帮妳各留了一份日式咖哩牛肉和清蒸鳕鱼排,放在OVEN里保温,妳慢慢吃,我去作CABIN WATCH。」十五期的吉儿美眉今天是厨房的DUTY,工作大抵结束,将厨房收拾干净,拿着小拖盘要出去,正巧遇上掀帘子进来的舒宝琳。
「妳也吃饭了吗?」舒宝琳倒了杯果汁解渴,她刚和今天负责免税商品的同事作完结算,终于空闲了点。
吉儿点头如捣蒜,「吃了、吃了,就剩姐还没吃。」
舒宝琳笑了笑,「那外面的麻烦妳-下。」
「没问题。」吉儿笑嘻嘻地比起大拇指。
在机上,空服员一向轮流用餐,有时飞行时间短,忙不过来,常常连吃饭的时间也挤不出来。舒宝琳早已习惯在上机工作之前,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但几个小时忙碌下来,体能大量消耗,肚子还真有点饿。
她从OVEN里取出咖哩牛肉放在干净的餐盘上,先把色拉吃个精光,啃了一个裹满奶油的小餐包,才开始进攻主食,吃不到几口,有人掀布帘进来,她回眸一瞥,以为是同工作区域的同事,没料到竟然是--
「您……有什么事吗?」
朱鸿展神情有些怪异,阕黑的漂亮眼底闪烁着奇异光芒,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朱先生,您该不会又在找洗手间吧?」她心里叹气,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拿那样的眼神看她。
在许久以前,她或者会心动得难以自己,会深受影响,允许自己在那对深邃漂亮的眼中迷失、沉沦……她笑了,微微牵唇,平静地注视着他,胸口仍有余痛,她却有足够的勇气面对。
她终于体会,爱是一体两面,她曾经爱得伤痕累累,却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明白了爱与被爱的喜悦。
朱鸿展朝她跨近一步,眼神一转忧郁,「宝琳……妳好吗?」
她想笑。真的,是真的想笑,莫名其妙觉得滑稽。
男人苦恼地摇头,「不--宝琳,不要那样笑,妳知不知道,妳笑得我心好痛。」他深深叹息,「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妳,我们这么要好、这么有默契,我甚至觉得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比妳更适合我的女孩子。」
「你已经找到,而且娶了她了。」她很想维持礼貌,但肚子好饿,还是忍不住偷偷挖了一口饭。
「我就知道,妳心里怨我,宝琳,我会娶那个女人,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他蓦然欺近,两手稳稳按住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