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能不爱他?
「发生什么事了?」关震伦放下碗,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那让她更紧张,都耳鸣了,还听到左胸口咚咚咚的心跳声。「没、没没事啊,我只是要告诉你……那个……高丽菜很甜。」
「啊?」
见他挑眉,她用力点头,连珠炮般地说:
「真的很甜,你不觉得吗?这是我大舅舅送来的,他们住在山上,有自己的果园和菜园,还在台中的时候,妈妈常带我上山找他们玩,告诉你,我大舅妈可是道地的山地姑娘,美得不得了,身材又妤,人又温柔,笑起来可以迷死一海票人,妈妈都说老实的大舅是『憨人有憨福』,才有办法打败一卡车的追求者,娶到我舅妈。现在大舅妈虽然都四十几岁了,不过还是大美人喔,之前听妈妈说,有一个日本观光客到山里玩,见到大舅妈简直惊为天人,还一直缠着她不放,大舅气得差点把那个日本人丢到山涧。」
关震伦没说话,定定看着她。
「你不相信?」她问。
男人微笑,「信啊!我喜欢听妳说家里的事。」
这会儿,换她发出「啊」的疑惑声了。
他再次捞起锅里的高丽菜,大口嚼着,满足地对她扬笑,「真的很甜。」
「那当然。」
「妳大舅家真幸福,可以天天吃到这么赞的高山蔬菜。」
「嗯嗯,是呀……」唉,话题怎么偏到这里来?舒宝琳苦笑,又偷偷把自己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
不行、不行,非说不可,她才不要让那些「狐狸精」继续垂涎他。
机场各单位里不乏漂亮美眉,再加上各家航空公司的空服员们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就算他对人家不感兴趣,可她只要一想到好多双美丽眼睛拚命对他放电,她、她她她心里就好不舒服。
「震伦,其实我要……」
无奈,她的话被他摆在客厅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
嘴里的菜都没来得及咽下,他唇瓣还沾着沾酱,含糊地说:「等一下。」
舒宝琳只得怔怔地望着他跑去接起手机,迅速地与对方讲了几句,等回到厨房餐桌,他眉间浮出歉然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她问。
关震伦坐下,重新拿起碗筷。
「是小柯。他过年的假一直请不下来,因为维修单位的main power不够用,可是他又非回屏东老家一趟不可,之前,他跟我商量过,我已经答应帮他代班,刚才他是打来再确认的。」他是约聘的顾问,基本上是不需要参与大节日的排班留守的。
闻言,舒宝琳「喔」了一声,筷子的前端点在软唇上,「所以,明天你必需到机场去?」没关系、没关系,她至少还有半天时间培养勇气,对他真情告白。
他苦笑了笑,瞄了眼手表,「小柯的班从下午开始,我只剩下二十分钟把自己喂饱,等一下就该到机场去了。」
「嗄?!」黑白分明的大眼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关震伦微乎其微地叹气,「宝琳……我呃……没想到妳会留在这里。」他以为今年也和之前的每个春节一样,就只有自己和影子两个。
遇上这种大节日,她若不在身旁,他通常会让自己变得十分忙碌,真找不到事做,只得将自己灌醉,倒进床里呼呼大睡,要不就一口气租个七、八支片子,通宵看影碟,看到眼睛酸涩再也撑不住为止。
因此,在小柯跟他商量大年初一代班的事,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听到他的话,语调虽轻,舒宝琳心却一阵瑟缩,泛着疼。
不住地想象着以往年节时分,她要不是飞到外站,就是休假回台中陪伴家人。她至少还有父母亲疼惜,而他,独自一个人,向来又喜静不喜闹,每逢佳节,心中是否倍感孤单?
「对了,妳刚才是不是有话对我说?」他忽然记起。
抿抿唇,吞咽着喉中无形的硬块,舒宝琳微笑摇头。
「没什么,唔……不是什么大事。」再找适当的时机吧,她心里的话,三言两语怎说得清楚?
「你多吃一点。」她帮他剥着虾壳,边叮咛:「等会儿吃饱了,要记得喝止咳的糖浆。」
「不用吧,我已经好很多了。」关震伦瞪着她。
「谁说不用?」
「我说的。」
「那又怎样?」她声量微扬,又把他给瞪了回去,「还是要喝,我说的。」
「唔……」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年初一下午,舒宝琳与关震伦一起走出他的公寓大厦。
这次的代班,从年初一开始到年初四,连续四天下午,关震伦都得到机场报到,若一切无事,按正常下班时间回到住所,也都已晚上十点过后。
这一天,他开车载着她到机场,虽然嘴上没说破,但两人似乎都想延长在一块的时间。
然后,他在机场的长途巴上站目送她坐上往台中的车子,她从高高的巴土车窗望下,对着他微笑,那抹笑依然清浅,却漾出耐人寻味的温暖情意。
他立在出境大厅外的骑楼,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黑发被风吹得凌乱又颓废,而眉宇间因她即将离去而乍然升起的落寞,在见到她那抹浅笑后,竟奇异地被安抚了。
心头渐暖,他扬起唇,静静回望她,直到司机先生踩下油门,将巴士驶离。
回到台中老家,舒宝琳一进家门,地板拖鞋都还来不及穿上,就被父母亲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砸」得哭笑不得。
她当然明白父母对她的「期望」,无非想她敞开胸怀,积极、乐观地去认识一些男孩子,遇到好对象,可以维持一咪咪淑女的矜持,更要努力释放出「欢迎来追」的讯息,别总是对那些叔伯婶姨等等亲朋好友介绍来的优质男冷着脸,就算礼貌应对,也拉出一条长长的、无形的距离。
他们一直为她担忧着,就怕她抛不掉、放不下、忘不了,这些年来,心里仍然记挂一段感情,不愿意割舍。
的确,她的心曾碎成千片、万片,神魂也曾疯狂痴癫,如今想来,那彷佛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一个悲梦,久到偶然忆起,都觉得荒谬可笑,觉得不可思议,不懂那个梦中的自己,在求之不可得后,为什么执着走那样的路?
她不愿再作梦了,更不愿缩在小小的保护壳中,让爱情沉静不语。
男人已展开双臂将她拥抱,她可以勇敢地再次说爱。
因为是他,所以她可以。
「我不管,最晚下个月底,找个时间把人给我带回来家里。」舒母在得知关震伦这号人物存在后,软硬兼施,终于对舒宝琳下了最后通碟,「妳要再敢推三阻四,一下子说班表太紧,挤不出时间,一下子说人家工作太忙,没办法配合,我、我我我我就亲自杀到台北去,我和妳阿爸上台北看女婿。」最后两个字还加重音。
一旁的舒家爸爸点头如捣蒜,采完全附议政策。
「妈--」舒宝琳明眸瞠得圆滚滚。
女婿?!老天!这……这这手脚未免也太快了吧?她和他还有不少事没说清楚、讲明白,突然来了个「大跃进」,他不被吓得倒退三百步才怪。
「妳妈好好的在这里,用不着喊得那么响。」舒母两手扠在腰上,跟女儿一般模样的娃娃脸鼓了起来,轻哼着:「没关系,妳不想邀人家来家里玩,我让黎晶去帮我邀,一样找得到这位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