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反应,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舒宝琳抬起略凉的小手贴在他宽额上,在他颊边抚触,忧虑地感受到他肤上渗出的温度。
「你放手啦,我得去拿温度计帮你量体温……关震伦?」
他微微一凛,深邃眼瞳颤了颤,忽然绕回到最初的疑惑--
「……宝琳,妳怎么在这里?杨先生呢?」
男人嘶哑却沉静的语调好教她心痛,控制鼻中的酸楚,她淡且柔软地牵唇,「我没理会那个杨先生啊……我不想和他吃火锅,可是他硬赖在我家不肯走,他不走,那只好我走啦,所以,我就连夜搭车回来,要你陪我吃火锅。」
周遭静谧,暖流暗涌。
他花了些时间才理解她的言语,缓慢地眨眼,端详着那清秀的五官,他看了许久,忽然,咧出一个十分孩子气的笑容--
「好,我陪妳吃火锅,勇记的麻辣锅……我们现在就去。」
他说风就是雨,松开她的手,倏地立起身躯,尚不及踏出一步,脑中已袭来一阵晕眩。
「震伦!」舒宝琳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水杯扶住他。
他垂着脸庞,发热的俊颊就贴在她耳畔上方,轻蹙着眉,沙哑又无辜地抱怨:「宝琳……唔……我、我好像不太舒服,头晕……」
她叹气,「你生病了,当然不舒服。」
「我想和妳围炉……」
「好。不过你得上床好好休息。」她哄着。
他下意识蹭着她的发,乱哼了几声,忽然闷闷地说:「妳妈妈喜欢胡黎晶,她以为妳在跟她讲电话……她喜欢她……」
她一怔,乖顺地回答:「黎晶和我是国中、高中的同学,大学时又同住一间寝室,她和我家人早就混得超熟,我妈妈很久以前就收她当干女儿了,她当然喜欢她呀!」
「唔……妳妈妈喜欢那个杨先生……」而她母亲根本不知道有他关震伦这一号人物存在。
闻言,舒宝琳好笑地叹气,抚着他的背脊安慰,「基本上,我妈妈喜欢每个想追她女儿的男人。」
「宝琳……妳妈妈会不会喜欢我?」
「嗯哼……」她脸红了,模糊应着,「你问题真多耶。」
「呵呵,她会喜欢我的。」男人自问自答,手自动爬上她的腰,头挨得更近,「宝琳……」
「干什么?」唉,生病的男人,行为和智能都会退化到孩童阶段吗?
「我喜欢妳在这里。」
唉唉唉,不行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被心爱的男人强烈的需求着,原来是一种混合着甜蜜、无奈、想哭又想笑的感觉,是一种奇异的成就感,能爆发出惊人的爱的能量。舒宝琳悄悄笑着,双臂吃力地支撑着他高大的身躯,将他往房中带。
好不容易把他摆平在大床上,她气喘吁吁地调整呼吸,紧接着又像只忙碌的小工蜂,先是找到放在常备医药箱里的迷你耳温枪,测量出他的体温,38.4℃,果然发烧了。
她拧了条毛巾擦净他的脸,帮他在额上贴妥一大块成人退热贴,瞬间,沁凉透肤的药性让他眼睛一瞠,精神稍振,怔怔瞧着她忙进忙出的身影。
「来,把药吃了。」她挨近,手放在他后颈扶起他。
关震伦异常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张开嘴,含进她送上的胶囊,又喝光杯里的温开水。
退热贴和感冒咳嗽胶囊是她在台中的西药局早早就买好的,就怕半夜三更才能抵达他的住所,届时,附近的药局肯定都已打烊,有钱也买不到。
喂完药,舒宝琳赞许地点点头,起身走进浴室,重新拧干毛巾,又回到床边来。她动手帮他脱去那件沾满「鲜血」的上衣,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从颈项、肩膀、胸膛,一直到肚脐附近,还仔细擦拭着他的手臂,包括他每一根手指,如此来回重复了三次。
空气里飘浮着她身上的甜香,就算无语。他左胸的焦躁在注视着她时,也已得到全然的慰藉,更何况,那双小手还力道适中地为他清洗身体,热呼呼的毛巾搓在皮肤上,如同在替他按摩。
像梦,他喜欢这个梦。
「药局的老板有说,你刚才吞进去的胶囊会让人想睡觉,快合上眼睛多休息,别硬撑。」舒宝琳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瞧得双颊生晕。
「我想看妳。」额上冰冰凉凉好舒服,他静笑。
她笑叹,「我保证,等你睡醒了,我还在这里,快睡啦!」她掌心轻轻覆在他眼皮上,要他完全闭起。
「宝琳……」
「嗯?」
「妳还没帮我擦下半身。」
「你你你……睡觉啦!」厚~~这男人!连生病也要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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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醒在满泛食物香气的午前。
睁开双眼,关震伦脑中闪过短暂空白,这的确是他的公寓、他的卧房,他也的确是躺在自己加大尺寸的床上……
引诱人食指大动的空气唤醒了他的记忆,蓦然间,昨晚发生的一切如跑马灯迅速掠飞,有些记住了,有些却模模糊糊的。
他似乎做了几件蠢事,说了不少蠢话,但是,记得清、记不清也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她竟然来到他身边。
尽管她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他吧!这一点让他十分愉快,让他忍不住想咧嘴笑开。
早知如此,他应该多多采取哀兵姿态,她心肠软,个性外冷内热,这招在她身上肯定行得通。
此时,轻盈脚步声来到他床边,娃娃脸伸长脖子一探,恰恰对上男人的深瞳。
「你醒了?」微微笑中已透出欣愉。
舒宝琳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手探近,撕下他额上的退热贴,先是用掌心测了一下他的额温,保险起见,还是抓来床头柜上的耳温枪对准他的耳朵,嘟嘟轻响,电子屏幕上显示出正常体温。
悬宕的心终于归位,她轻吁了口气,却淡淡地说:「肚子饿了吧?可以吃饭了,你要不要先去刷牙洗脸?」
关震伦沉静地望着她,嗓音仍有些轻哑,「妳煮了什么?」
「我熬了一锅汤底,等会儿吃火锅用。」
等了好几秒,男人没出声,只是入定般盯着她直瞧。
他眼底闪耀着受宠若惊的光芒,似乎不太敢相信她所说的。唉,害她无端端又为他心痛了……
「起来啦,别再赖床了。」她扯住他的手臂,硬把他拖离被窝拉坐起来,将男用睡袍披在他肩上保暖,边叮咛着:「你流了不少汗,等一下最好冲冲澡,我把干净衣裤都放在浴室的竹篮里,洗完澡,你把身体擦干后就在里边换上,别围着浴巾跑出来,要是再吹到风,得了二次感冒,那就更糟……啊?!」
他坐在床边,她站在他腿间,猛地,她的纤腰被男人用力揽住,他的脸紧贴在女性胸脯和腰的中间,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爱极她身上的气味,甜得那么淡,又淡得那么甜,无声无息,已渗进他最最细微的神经。
舒宝琳胸口滚烫,咬咬软唇,垂下温柔眼睫,母性被全然挑起了,她的小手轻揉着他浓密的发,爱抚着他的后颈和宽肩,感觉那肌理在自己的指掌中放松,然后,她双手合抱,缓缓揽住这个像大男孩的男人。
「傻瓜……」她笑着叹息。
她想,她和他都傻,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光。
而最傻的莫过于她,想爱不敢言明,她比他还傻。
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出,但这一刻,她爱上静静相拥的蜜味,要不是外边厨房传来刺耳的哔哔声,提醒她瓦斯炉上的开水煮滚了,她和他都不知要抱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