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卫婳月,辟邪独自在灵山拔足狂奔,嘴里拚命喊着残月的名。
残月!残月──
如今,残月是他仅存的希望,就算要付出生命,他也愿意答应。
只要让他拥有一次机会,他必定会想办法挽留住婳月。
所以,残月,出来吧!别教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碎了。
忽然之间,辟邪原本所处的灵山竟然转换场景,变成一处虚无之地。
那里什么都没有,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黑暗,分不出东南西北,望着远方唯一的光亮,他走了过去,然后发现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巍巍矗立。
趴在桑槐上的残月优闲地开口,「辟邪,如此急切叫我的名字,是想通了吗?」与辟邪的着急相比,他可是自在又从容。
而且他也清楚辟邪必定会改变初衷。
没错!
这次,辟邪十分笃定地回答。
方听见卫婳月要嫁人,他就无法再理智了,只要这一个月内得到她的「爱」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甘愿用永远来换一个月吗?」
对。
「喔,如此甘愿的口吻,可见是下定决心啰!不过……辟邪,既然这次是你拜托我,但书就不同了。」残月先是挑眉,随后才说:「再附加一条,我不准你在卫婳月面前承认自己就是辟邪,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当然了,名字可以照旧无妨,但就是不准说出真相,否则你不仅会失去婳月,我还会使你痛不欲生!」
辟邪对于残月的但书,错愕得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这次竟苛到如此地步。
残月满脸不甚在意地瞅着辟邪。「辟邪,要想清楚了,再错失一次,我的但书会一次比一次苛。要不要,爽快给个答案!」
我答应!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什么是「爱」?
残月的表情先是微楞,继而才拍树朗笑。「辟邪,你不会要告诉我你真的不懂什么是『爱』吧?」
辟邪瞪了残月一眼,反问:有何奇怪?
残月细想之后才清楚根本是没人能教辟邪,他虽生在人世千年已久,但身旁一直无人,能懂的毕竟不多。
「是没什么奇怪。我就再次大发善心给你提示好了,你对卫婳月的态度就是『爱』,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深思。」他当好人多半会有个尺度。
他对婳月的态度就是爱,那么婳月的爱不就是……
「准备好了吗?」
等等!残月,我向来不爱欠人恩情,这块玉佩你先暂时拿去,除非我死,要不然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将玉佩还我,然后我会再把欠你的情还给你。
「呵,你的原则可真有趣。」但等残月接过玉佩时,却换他怔住了,原本看似愉快的表情也在转瞬间敛下。「这块玉佩是谁送你的?」
卫弥天。
「卫弥天……」是十烨的徒弟,十烨就是为了他冷落自己,没想到他竟能在这里看见十烨送给卫弥天的玉佩,残月顿时心头一阵惆怅,不禁喟叹了。
辟邪问他何谓「爱」,他其实也想找个人来问问,究竟要如何爱才能让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
为何十烨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呢?
残月把玉佩还给辟邪。「这块玉佩我不要,既然是别人送你的,你就收着吧。」每次只要牵扯到十烨,总会让他无端心软,这真是个不好的毛病!「辟邪,卫婳月活不了多久的,你要不要再斟酌?」爱上一个快要死去的人,他曾经也感受过那种绝望的爱是如何地令他痛彻心腑。
因为十烨的龙形玉佩,他决定给予建言。
辟邪相当意外残月竟会告诉自己这件事。
其实他也早发觉了,毕竟他属阴,自然能看见那些时时逗留在卫婳月身旁的东西,这才更加让他不愿离开卫婳月,因为他想好好保护她,至少让她此生无忧无愁。
早先会拒绝残月的提议,也是由于这原因,既然卫婳月活不久了,他当然会想陪在她身旁,不过当他一听见卫婳月要嫁人时,他却即刻改变主意,因为他一点也不希望卫婳月变成别的男人的妻子。
即使卫婳月将来会死,也是会死在他身边。
「不后悔?」残月最后又问一遍。
绝不!
残月感受到辟邪坚定的意志后,立刻口念咒语,半晌,一道金光迅疾笼罩辟邪的身体,将他密实包住,让他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辟邪的表情没有半点惊恐,而是闭上眼睛安然等待接下来足以颠覆他往后生命的重大改变。
「啊──」
突地,辟邪发出剧烈的嘶吼声,几乎震荡了整座灵山。
他的身体竟产生诡异的变化,瘦小的身躯慢慢有了人形、尾巴消失不见、四肢逐渐变得修长,待金色光芒消逝,辟邪整副身体是趴在柔软的草地上,卫婳月为他而染的布恰好覆住他。
辟邪刚刚历经一场剧烈变化,此时他的眼眸睁不开,声音只有干哑的喘息,身躯也疲惫得动弹不得。
残月站在辟邪身边,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含笑跃上桑槐。
「辟邪,好好珍惜这唯一的机会吧!」留下声音,他已消逝在灵山。
由远而来的正是心焦的卫婳月。
确定刚才那震天一吼是由这方向发出,她担心是辟邪遭逢不测,因此急急奔来。
「辟邪!」她边跑边喊着辟邪的名字。
目光不断往四处搜寻,就在卫婳月要放弃这处往其他地方找寻,忽而发现一旁草地上有个青色的东西,她放大胆子走近,竟然看见那条已送给辟邪的青布。
而且,她亦发觉那条青布似乎是掩盖住什么东西了……喝!见青布动了一下,她连忙退后。
「辟邪,是你吗?」卫婳月放低姿势,又慢慢移近。
「唔……」
听见呻吟,卫婳月直觉想到可能是辟邪受伤了,因此连忙掀开青布,没想到这一掀却看见一个趴在地上、上半身裸露的男人。
甚少见过外人的卫婳月,也没碰过坏人,也不觉得自己该提防什么,只是尽量不去看那副躯体而已。一确定青布下的是人后,她心底立刻浮现疑问,他是谁啊?怎么会被她送给辟邪的青布盖住呢?
辟邪又在哪儿?
「会不会已经……不可能的,辟邪那么聪明,应该不会的!」她忙不迭驱散自己的胡思乱想。
卫婳月陷入了担忧辟邪的思索中,全然没有察觉那男人已缓缓爬了起来,当他的眸子瞥见卫婳月时,眉心瞬间拢紧,也缓缓拉住她的手。
这一握,他再也不放开了。
再也不愿了──
「婳月、婳月……」终于,他可以喊出她的名了。
然而黑暗再次袭击他,男人又昏厥在地,但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卫婳月。
卫婳月也诧异男人竟能喊出自己的名字,但才喊了两次竟又昏倒,害她想问问题也来不及,这会儿她陷入两难。
究竟是该回卫府,或是……留下来继续陪在这男人身边?
若她回去,心中必定也放不下他;若没及时赶回卫府,大哥肯定会着急,然后亲自出来找寻,那……还是待在这里好了,反正大哥会派人出来,就等到那时候顺便也把这男人带下灵山吧。
心中有了想法,卫婳月便落坐,任由男人抓着自己的手腕,但她心底却仍想着辟邪。
等这男人清醒,她势必得好好问问他才成。
辟邪,你到底跑到哪去了?
望着天空,卫婳月无言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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