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死在你手上,动手吧,辟邪!
辟邪摇头不语。他已经相当懊悔对山魈动手,又怎可能再次杀害他。
杀了我吧,辟邪!你不杀我,连你也活不了的。
不、不──他绝不能杀害山魈。
辟邪神情凝重地毅然转身,决定要保护到底。
山魈又呕出鲜血,眼尖的他发现到远处而来的卫婳月,心中有了主意,接着飞身来到卫婳月面前。
「山魈!」卫婳月眼底依然没有惊恐,脸上满满的全是担忧。「你快逃啊!」
就在众人的惊呼中,山魈扬起手,尖锐的利爪眼看就要挥向卫婳月──
「婳月!」卫秋染大喝,心头蓦然一紧。
「啊──」
一声惨叫过后,辟邪的手贯穿山魈瘦小的身体,艳红的血将他白色服饰染红。
卫婳月亲眼看着辟邪杀了山魈,她的眸子望着山魈的表情毫无怨恨,缓缓倒在地上……当众人要上前时,她突然对他们喊道:「不准过来!谁都不准过来!」
她的泪水滴在山魈脸上,浓浓的不舍。
辟邪动也不动地伫立,静静注视倒在地上的山魈。
他明明告诫自己不能杀山魈的,为何一看见他想伤害卫婳月时,竟无法忍住自己的情绪?
他最后仍是出手了。
「为什么?你可以逃的……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绝境?」卫婳月颤抖着伸出手触摸山魈的脸,心痛难耐。
逃?!能逃到哪去?
他明明活着,这辽阔无尽的土地却无他容身之所,也许……他是嫉妒辟邪有如此好运竟能变成人,能逃离时时必须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如果我能更早认识你的话,或许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了,谢谢你!辟邪,山魈与人……永远都不可能的!你……放弃吧!要不然最后你会害了你们两个的……
语毕,山魈闭上了眼睛,终于结束了他寂寞又漫长的一生。
四百年来,他不知何谓温暖,却在死前体验到,若真有将来,他希望能有人能真心爱着自己。
「山魈、山魈!」卫婳月摇晃山魈的身体,放声哭喊起来。
辟邪握紧了拳头,合上眼眸。
众人闻声,虽不明所以,倒也觉得不忍。
悲戚的气氛一时间难以散去。
灵山似有灵性,降下骤雨,将火把淋湿,冲走了他俩满身的鲜红,却带不走难忘的伤痛。
那一夜,谁也不好过。
第八章
最后,他们把山魈烧了葬在灵山上。
看着山魈的墓,卫婳月又掉下眼泪。泪无尽、痛难耐,伤如泪、永难忘。
鲜花、素果搁置在没有碑的墓前,有的仅仅是飘下的洛神花瓣为之点缀,花瓣艳如血,教她仍忘不了前几日的记忆。
「这只山魈……明明与你无关,为何你哭得如此伤心?」辟邪站在一旁,神情冷然。
是他烧了山魈的遗体,因为他可不想让其他人再找山魈遗体的麻烦,比起为山魈垂泪的卫婳月,他似乎才是那个不相关的外人。
「你也想哭的,不是吗?」
殊不知卫婳月一句话,就让辟邪彻底溃堤。
他再也忍受不了自责,眉头紧紧拧着,满身的伤悲却无处可去,只有化做泪水滴落土里。
正如他永远都把悲伤藏在心底般,无法向人诉苦。
山魈终究是山魈,见不了天日,更无法见容于世人。
活着,只是一种更残忍的痛苦而已。
卫婳月拥着辟邪,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无声落泪。
「为何这个天地竟真的容不下人以外的一切?」
「别这样说,总有一天,一定找得到和平共处的方法的……」卫婳月温声安慰。
「方法是什么?那个地方……又在何处?」
天下太平,是不是终究只是个梦想?
「婳月,你恨杀了你父母的山魈吗?」
遥想过往,卫婳月满眼的原谅。「曾经恨过……后来也释怀了。因为他们并非为了私利而杀害我父母,他们也是想活下去而已。」
「但妳大哥恨山魈。」辟邪点出无法抹去的事实。
「大哥的个性本就好恶分明,不过现在他已当你是自家人,你别担心他会讨厌你。」
辟邪,山魈与人……永远都不可能的!你……放弃吧!要不然最后你会害了你们两个的……
辟邪想着山魈的话。自己究竟是人,抑或是……山魈?
若有一天卫秋染与卫婳月发现真相,他们又会怎么对待他?
已得到的,若再自他手上剥夺,那份感觉最是令人无法接受。
察觉到辟邪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卫婳月连忙又说:「辟邪,也许我填补不了你心中的伤口,也许你的事情无法对外人道也,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放弃你。」
就怕是不得不放弃啊……生在世,本就无法事事顺心。
一味想留在卫婳月身旁,以为变成人后,就已渡过最困难的一关,谁知,伴随而来的是更无法解开的千年对立。
他与婳月真的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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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的事情解决后,灵山镇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卫府里的气氛却少了过去的融洽,就在那夜以后,卫秋染与卫婳月不再交谈,连仆人都发觉不对劲。
卫婳月也并非真的不愿与卫秋染说话,只是他们兄妹终于也会为了一件事而产生分歧,在谁也不肯先退让的情况下,才会导致这结果。
「我说秋染,你跟自己最心爱的小妹斗气,不太好吧?」
「不关你的事,你别插手。」书房的窗正好对着卫府大门,卫秋染倚在窗边,看着那对小情人又出门了。
这次,婳月竟如此不谅解他的做法,他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山魈杀了他的父母,他永生难忘,也无法原谅。
魏珀啜饮一口热茶,嗅着茶香,少顷,他开口,「我知道你仍在意那件事情,但生死有命,也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
「我已经改变了婳月的命运。」卫秋染转过头来回道。
「呵,算你有理。不过……这世间仍有你不能改变的事情,例如,你妹妹爱上不该爱的……人。」
「魏珀,你说什么?」卫秋染被魏珀的话挑起注意。
「喔,终于有兴趣想听一听吗?」
「少拐弯抹角,说!」
魏珀放下茶杯走到卫秋染面前,声音特意放低。
「你可知辟邪为何也维护那只山魈吗?」
卫秋染别过头。「应该是受了婳月的影响。」
「是吗?你们兄妹看不出来,可不表示我也看不透呢。」
「魏珀,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说辟邪之所以会保护那只山魈,是因为他……也是山魈的缘故。」魏珀微微靠近卫秋染的耳畔,低声说出真相。
「你说什么?!」卫秋染震惊不已。辟邪是山魈?不可能的。「辟邪明明是人,你别为了不让我同意他们的婚事,而乱造谣。」
「卫秋染,我们相识十年,我是怎么样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吗?」
「唯恐天下不乱是你的拿手好戏。」卫秋染毫不留情地揶揄。
魏珀敛下不悦。「就算唯恐天下不乱,但我说出口的仍旧是事实,不是吗?」
卫秋染心知魏珀这点没说错,他是会说出事实。
「如何得知?」
「也不想想我是何身分,普天之下有能瞒得住我的事情吗?」魏珀夸耀地表示。
卫秋染低头忖度着。纵使辟邪是山魈,但有茹素的山魈吗?山魈向来不都爱生血,他是如何克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