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方与吴炎简直看呆了。江喜多让人盛了粥端给他们,说道:「少爷,吴爷,吃碗粥补补身子吧。」
才吃了热粥,加上林间阳光间或的偷晒,她额上一层薄汗凝结了珠,莹莹在闪。
秦游方忍不住多瞧一眼;然后,又一眼。
那目光,竟黏住似,再离不开。
「刚刚说到吴爷与大家各退一步,」见棚民们一口一口吃着热粥,江喜多微微一笑,趁机拾起正事,说道:「是这样的。吴爷与我家少爷的意思是,毁损的屋棚,你们负责出力重搭,木材就由吴爷这边来出;我家少爷身为山主,当然也会略尽一分薄力。对吧?少爷、吴爷?」
秦游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眸光流转扫向他,他接个正着,想也没多想便点头。
既不必独力负担,吴炎也点头同意。
棚民们热粥下肚,身体热了,整个人也跟着放轻松,气氛不再剑拔弩张。觉得一方出钱,一方出力有道理,亦无人反对。
「这一点,大家都同意是吧?」江喜多微微又一笑。「那就这么办。至于引起大家不满的监工治理的做法--」
她又停顿一下,倾了倾头,眼波一转,才说道:
「就吴爷的立场来说,这是无可厚非,否则,要吴爷怎么打理山场?可大家对此难免有怨气,这也是不难理解。我家少爷的意思是,这制是不可废,不过改由你们彼此互相监督。大家分成若干小组,轮替担起监察的责任。也就是说就地治理,每个人都有责任。」
啊?!
秦游方心口猛地震跳起来。
多聪明呀!让棚民们彼此互相监察互相牵制,如此一来,可无法再抱怨什么了。
棚民们互相望了又望。一名汉子问道:
「方法是不错。可谁来当头呢?」
「我不是说了吗?分成小组轮替,十天为一期。当期轮值的小组便必须负起监察的责任。」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监管他人,同时也被监管。
如此虽不算尽善尽美,但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法子。
棚民骚动一阵,嘈杂声四起,但没有人真正提出异议,竟是默默同意这个处理方法。
吴炎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少花银两雇请监工,自然也乐得同意。
吴炎同意了,棚民也无异议,事情就算顺利解决,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那太好了!」江喜多高兴的拍个手,唇齿眉间不意流出几丝娇媚气息。
「可我们呢?」一名监工忽然提高嗓子,愁眉苦脸道:「小哥的法子是好,可我们该怎么办?」
江喜多转向秦游方,把难题抛给他。
秦游方道:「这不难。明儿你们上秦府找我便是。」将他们交给臧老二安插个工作便是。
结果可说是皆大欢喜,三方都各得其所。
事情圆满解决,江喜多不无几分得意。她噙着笑,两腮酡红,眸子晶莹黑亮,稍一瞅转,流光荡漾。
额眉那薄凝的汗珠,更闪动出几分娇美,隐约招摇。
「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少爷,一个月。」她比比食指。
她难道不曾察觉吗?不自知吗?流出这等的女儿态!
「说好是『圆满』解决,妳却丢了个尾摊让我收拾。不成,抵消半个月。」
「你怎么可以--」江喜多脱口轻叫起来,随即意会到自己失态,立刻住口;改口道:「少爷,您可是划了押的。」
「那又怎么?妳处理得有瑕疵。生意人不做亏本的生意,妳说,妳会用十成价买个瑕疵货吗?」
「你、你--」惹她气!脸庞更红了。
生气的模样也媚人。
那微嘟的红唇,不满的斜瞅他的盈水眸子,略颦的眉、眨动的长睫--瞅得那般风情,微嘟得那么憨娇!
他禁不住--
「罢了。」拉过她。「一个月就一个月,瞧妳!」
提起袖为她抹拭汗水。
忘了众目睽睽,忘了光天化日,忘了他心存的报复--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为她涌起的一股柔情……
听不见那嘈嘈杂音,听不到那窃窃私语……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因她而鼓噪不息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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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不累?来,这边坐,喝口热茶。」又帮她倒茶,又体贴让座,嘘寒问暖,亲切殷勤的。
他二世究竟哪里烧坏头,居然突然转性了?
在山场时,居然还提袖替她拭汗,害得她以为他受刺激过甚,以致举止失常。
这会儿,居然还问起她「累不累」?
「不累,不累!」江喜多赶忙摇头晃脑站起身,将秦游方端到她面前的热茶推还给他。「少爷您喝茶!」
礼多必诈。
他二世一向只会给白眼,忽然变得如此客气起来,非奸即诈,江喜多不敢怠慢,屏息严阵以待。
「奔波了一日,怎会不累?来,先坐下来歇会儿。」秦游方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他身旁坐下。「看妳灰头土脸的。小翠!小翠!」喊了小丫鬟进去。「端盆热水进来。」
「少爷说的是。在外奔波一日,少爷大概累了,也该休息了,让小翠服侍您,我先出去了。」
「出去哪里?妳是我的随身侍从,我人在这里,妳不待在这儿,又要上哪里去?」
照往例,他大少爷一定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可此时,他俊脸上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气。
「可时候不早了,少爷也该歇息了。」那俊脸愈挨愈近,她愈缩愈靠壁。「我就在外问,少爷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便是。」企图脱身。
被强迫搬到秦游方的堂院后,近半个月来,她没得选择,只得睡在秦游方寝房的外间,与他二世爷「同居一室」,「同房而眠」。
本来,这是丫头睡的,半夜里唤人好就近服侍;秦游方将丫头遣走,强迫她搬过来,也无人觉得不妥。
贴身的小厮,本就该如此。
究竟她明白自己是个「假男儿」,即使不如一般闺秀那般羞怯o/心里仍觉得有些别扭。
好在近半个月来,事情一波接一波,秦游方尚未在半夜唤人要她「服侍」过。每日早晚替秦游方更衣端水,她都打发小丫头进去了事。
「我现在就需要妳!」秦游方将她拽回去。
小翠提桶热水进来,将热水倒进盆里。
「少爷,热水来了。」
「搁着。妳去忙妳的。」
打发小翠出去,亲手取了毛巾,先试过水温,小心浸湿毛巾拧干,拉过江喜多。
「来,擦擦脸,瞧妳满脸灰尘。」
「别!」江喜多伸手阻挡。「使不得,少爷,你是主,我是下人,哪有让主人服侍下人的道理!」
「嗟!不必如此见外。妳出身文士之家,只是一时时运不济罢了,哪真是什么奴才。」
早几日,管他真奴才假奴才,他的心满斥恶念,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日于山场惊见她的聪颖、她的女儿娇、她的女儿媚、她的女儿风情--啊啊!他的心、他的心--
就那么丢了。
盈满难以叙说的奇异感觉。
「话不能这么说,礼法仍是礼法。」
跟他谈礼法?
俊脸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气。
「既然妳如此拘泥于礼法,那好,妳来服侍我,替我抹净脸。」
「我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我去唤小翠进来--」
「唤她小丫头进来做什么?」秦游方压住她手背,要她逃不了。「让她替我擦背擦身吗?我们同是男儿,岂不更方便些?」
「可是--」
「又可是了!瞧瞧妳,一脸土尘。妳自己说吧,是妳替我抹脸抹身呢?还是我为妳抹脸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