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合约他是占尽上风,况且,他也没必要顾虑她的心情,她应该也不需要。
「别吵了!」谭老爷环视三个儿子,精锐的双眼迸射出期待光芒。「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最重要的是,谁能先让我们抱孙子。」
言下之意,暗示着婚姻并非重点,「孩子」才是胜败关键。
「外面生的野种也行啰?」谭大夫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瞟向二夫人及谭耀伦,口不择言。
践踏自尊、伤害他人的事,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也是她用来巩固地位的重要武器。
「妳在胡说什么?」谭老爷低斥,没给她好脸色看。
索然无味的家庭闹剧,她没兴趣轧上一角,而且昏昏欲睡。「各位慢聊,我累了。」允玥简洁交代后霍然起身离开。
依然故我的态度,免不了又惹毛了处处挑毛病的谭大夫人,瞪着那抹修长窈窕的倩影,批评道:「哼!真是目中无人。」
继而转向对座的二夫人,狠狠瞪她一眼。
二夫人接收到不友善的目光,依然报以温和的笑容。
那与世无争的淡然态度,常常让大夫人咬牙切齿,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拆穿她的假面具。
「允玥身体不舒服,所以脾气怪了些,我代她向各位道歉。」谭耀伦的解释听来笼统老套,但却是实情。
近来,看她动不动就脸色发白、呕吐又没食欲,大概是伤心、刺激过度所导致的症状。
他一向拙于安慰,且依她死心眼又倔强的性格,越是阻止越变本加厉,索性不理会她。
「我看,是怕被拆穿,所以落跑吧。」谭兆华撇唇讥讽。
真是不死心。谭耀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打算开溜,胡乱诌了借口。「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谭兆宇望着他的背影,讥笑到最后一秒方肯罢休。
变相的批斗大会,在少了两位主角的消遣之后,自动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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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允玥幽幽醒来,瞬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惘。
她扭开床头柜上的夜灯,奶油色的灯光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一点多了……」视线不自觉朝通往书房的门屝望去。
为了不让其它人起疑,表面上她和谭耀伦同房,事实上,他们并未同床共枕。
他把房间让给她,自己则在书房过夜。
有时半夜醒来,透过门底下缝隙光源的强弱,猜测着他在工作或已入眠,总感到异常安心。
然而,今晚仍一片漆黑,连续第二晚了。
开了空调暖气的房间,她却仍觉得寂冷,一股怅然兀地大举进攻,心口一阵紧缩,彷佛有重物压着。
她不禁皱起眉,刻意略过莫名的感受。裹着棉被Y蜷着身子,睁着双眼、动也不动的望着天花板怔忡出神。
许多画面杂乱无章的跃入脑海,宛若一部无声的黑白影片,每一幕都揪疼她的心脏,教她愈发茫然。
这二十几年来,自己究竟如何虚度……
爱着一个永远不会有响应的男人,却没真的谈过象样的恋爱。
没有半个可以深交谈心的朋友,只能独自喝闷酒,排解孤独。
做了不少看似疯狂痴心实则幼稚的事,结果只换来伤痕累累的身心--
冲动的挥霍「第一次」,自以为那就是潇洒。
最后,任性赌气的签下合约,成为别人的妻子、并且答应为对方生孩子。
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种种,越想抛弃反而越纠缠不去。
不是没想过反悔、毁约然后离开,好几次,她借机出门,摆脱掉司机阿虎的监视并不困难,但接下来,居然是不知欲往何处的窘境。
除了回家--
她于是选择回到这里,宁可面对一屋子陌生人,也不想踏进充满痛苦气息、有家人的豪宅。
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呵。
总反复的询问自己:是否一辈子都将在荒芜中,虚掷光阴?
她拥有许多人欣羡的所谓幸福标准,一对宠爱她的父母,以及不愁吃穿、物质富裕的日子。
这样就是幸福吗?
为何她一点都不觉得快乐?有时只是无尽的空虚与孤单,没有梦想、也失去期待。
思绪游走至此,她凌乱的脑袋倏地空白、扭曲,像被关掉的电视,霎时恢复黑暗与宁静。
呆滞了下,突然听见隔壁书房的门被打开,骤然惊动她的神经。
一分钟过去,灯依旧没亮,允玥不禁怀疑是否听错了。踌躇须臾,好奇心驱使她下床一探究竟。
转开门把,因为铬一次进到书房,所以费了一点时间找到开关并打开它,瞇了眼适应光线后,她在沙发上发现斜躺的硕长身躯。
站在距离几步之遥处,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她攒起眉,盯着醉酒而呼吸紊乱的男人,心跳不知不觉随着他的呼吸律动。
谭耀伦抬起手,遮挡刺目的灯光,顿了下才转动沉重的头颅,沙哑道:「这么晚还没睡……」
允玥几不可闻的应了声,无措的伫立在门边,视线胶着在他俊逸的脸孔上。
他的额际冒着汗,紧拢的眉心透露着不适,但她不知该替一名醉汉做些什么,才能让他舒服点。
她可以冷漠的转身走开,当作没这回事。毕竟,照顾他从来就不存在于自己的念头之中,双脚却犹如着根似的钉在原地。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关心起他……
她甚至不明白,在计划得逞后,还有何事让他必须灌醉自己?漫不经心的猜想着,却没有答案。
是总裁争夺战起了出乎意料的变化,所以买醉?
谭耀伦吃力的撑起身,在西服外套口袋摸索半天,才掏出烟盒及打火机,弥漫的烟雾氤氲了他迷蒙的双眼。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嘶哑的嗓音低切的问。「看我狼狈的样子、让妳高兴吗?」
怏怏不乐的口吻自嘲意味浓厚,允玥没有搭腔,仅是不明就里的盯着他,不理解他心情的转变。
向来自信满满、骄傲自负的男人,却无意间泄漏了他的软弱。
「很不甘心被我威胁吧?」他讪笑。
「那当然。」迟疑了下,她淡淡地道。
任谁都不喜欢被要挟的滋味。
他仰头喘息,待头部疼痛纡缓些,嗤笑道:「该说妳单纯还是笨?」
她的心猛然一缩,约莫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
「妳真的相信我拍了妳的裸照?」谭耀伦边说,边动手解开领带、衬衫钮扣,感觉有些轻佻。
她着魔似的盯着他精瘦结实的胸膛,目光竟迟迟无法移开。两人裸裎相对的那一夜,如同汹涌潮水灌进脑子,蓦地红了双颊。
「想不到妳那么容易上当。」他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在嘲笑着她的天真。
她哑口无言,心口翻腾。
「原来,在妳心中,我那么下流。」他不经意的笑了出来。
「现在才坦承,有什么意义?」她吶吶的问,美丽哀愁的眉间蓄着些微愤慨。
静默半晌,空间里回荡着他深沉的气息,在她以为他睡着之际,他疲惫却清晰的说:「妳走吧。」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像被点穴般动弹不得,突然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前天,他深怕她反悔、落跑,还亲自「押」她上医院,全程看管人工受孕前的检查,重视程度可见一般。
也才相隔一天,他前后不一的态度,令人费疑猜。
「你在寻我开心吗?」她绷着脸,略微提高的语调充满责备,感到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