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莫可温柔地帮他拉好外套的拉链。“还是你明天依然想要跷课?”
“我……”梁宏记低下头,也不是非跷课不可,只是觉得很无聊,天天坐在教室里看表数时间好闷,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更是孤单,才想要出去外面玩一玩,但如今回想起来,外面那些游戏:喝酒、打电动、飙车、跳舞……真的很有趣吗?那倒不见得。
“快点回家吧!”莫可轻拍少年的肩。“明天教室见,若是你没到,我就亲自上你家押你来上课。”她眨眨眼,美丽的脸蛋上是一片认真的神色。
“知道了,我明天会去上课。”梁宏记低下头,半分无奈、半分讶异。从没人这般关心过他的事,对于莫可如此执着地管他,除了抗拒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的轻易原谅也令他感动。酸甜苦辣各种心情,刹那间模糊了他原本认知的价值观,一时之间他茫然了。
“那么明天见了。”莫可送他出门,挥手道别。
现在的小孩子都很聪明,远较她那个年代更为慧黠、早熟。但相同的他们也更为敏感。大人们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地牵引住他们尚未完全成熟的心思,加上社会各式诱因越来越多,使得更多的孩子们被引诱误入歧途。
教导这样的孩子,强制的束缚是行不通的,围堵只会使得他们更加钻牛角尖,这时候大禹治水那套“疏导”方式最有效。
适当地解放孩子们的精力,以潜移默化的道理,教育他们正确的是非观念,慢慢地导正他们被误导的价值观,这效果会比任何打骂要来得好。
世美有些意外地望着莫可,她竟会有如此的耐心应付一个不诚实、不合作的别扭家伙。
她的这一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点都不迷糊,反而睿智地令人目眩,他的心脏又开始流出一股热热温温的暖流,好像有那么一些……感动。
但他对她的做法还是有一些质疑。
“你确定替他隐瞒罪行真的好吗?”以他身为一名律师的身份而言,这是姑息养奸。
“罪行?”她皱皱眉,确定她不喜欢他把这个名词冠在她的学生身上。梁宏记又不是罪犯。“梁同学不是个坏孩子,我相信他会改过的,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对莫可而言,没有所谓的坏孩子,功课不好、也许技能佳,没有技能,或者品德高尚……她深信,不论什么样的人,总会有一项特属于他的优点。
“他的父母有权利了解自己的孩子在外的一切行为举止。”他有点烦躁地扒扒头发坐下来,她抢眼的另一面,他有些不自在。
莫可似乎变了,不——也不能这么说,她的本质依然是那么纯良、温和,甚至有一些莽撞,可是……刚刚那个替学生解决问题的老师,却是个令他完全陌生的女人,她……
“我知道。可是我认为身为一名老师,除了教书,授业、解惑之上应该是传道,我有责任用最适合每一个学生的方法,指正他们的行为,教导他们走正途,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她坐到他身边,两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叠在他的大掌上,渴望他的认同。
“是吗?”他轻轻抽回被吓到的手,紧抓着头发。这已经变成他缓和烦躁心绪的一种习惯举动。
“世美?”她打量的目光流连在他脸上,今天一整天他的表现古怪到极点。
“算了,随你吧。”他不想再去思考那么多,他与她的处境已经够麻烦、复杂了,没精神再多费心力在一个不合作的学生身上。她喜欢以“至圣先师”自居,那是她的事,随她高兴;至于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是想归想……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个预感,他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成功,莫可将会是一个他越来越难以掌握的变数。
第六章
“什么?结婚——”莫可瞪大一双美目,惊愕地大叫了起来。
“对!明天的日子不错,我已经约好了韩克和珍裘当见证人,我们可以直接去法院公证。”公证虽然只是一个形式,但为了那张结婚证书还是避免不掉。
而事实上,今天一大早在来接莫可之前,他已经先打电话给在户政事务所工作的朋友,请人将他们母子迁进他的户口里,她此时已是他名正言顺的配偶了,起码身份证和户口名簿上是这样登记的没错。
“明天?”她几乎要趴在沙发上痛哭流涕了。早知道他的行事效率比太空梭更快速、他的霸道根本就是不可救药,可是……“这样不会太快吗?世美,我们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急在一时吧?”
“我们是有很多时间,但你有没有想过,小世已经八岁了,他不可能一直过着这种没有爸爸的单亲生活;而你一个女人在外面讨生活也很辛苦,你难道都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日子对你或儿子都不好?”他嫌恶地瞥一眼早八百年前就可以列为古迹保护的老旧公寓。住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生活品质和安全保障可言,在他来看,他们母子等于是抱着一颗不定时炸弹在过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突然爆炸,严重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她由他的眼神里看到怜悯与不屑。老天!她想大笑。他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还是他八点档的连续剧看太多了,竟会把她当成那种备受迫害、可怜兮兮的小媳妇。
他未免太不了解她了。冲着这一点,她就有充分理由拒绝他的求婚。她:——王莫可,也许不够聪明,少点美艳,没有精明的头脑,甚至有些迷糊;但她一直是知道自己要些什么,而制定目标,努力不懈的女人。
八年来和儿子组成单亲家庭,日子也许过得不算富贵荣华,却充实美满,她有一份学以致用的工作,并且胜任愉快,这是他所不了解的。他不能以他的眼光与想法来衡量她,进而否定掉她的一切努力与成果。
“世美,你或许误会了某些事情了,我和小世过的日子并不辛苦,也不艰困。我很喜欢目前的工作,我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我们母子分工合作维持一个家,担当起自己应负的责任,这样的生活有目标,我们甘之如饴,你明白吗?”
“你所谓的有目标的生活是什么?窝在一间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楼里坐井观天,然后安于现状,自以为平稳无忧?”他握紧拳头,对于莫可居然用这种口吻与他谈判,感觉既心痛又愤怒。“这栋公寓或许老旧,但还不至于有倒塌之虞,而且不论我结不结婚,我都不会搬离这里的。”对他的自以为是起了反感,忍不住口气也强硬起来。
“不想搬?”他冷笑。“你以为你一句不想搬就可以永远赖在这里?陈文嘉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当真认为这栋已有四十多年历史的破公寓,还可以再撑过另一个四十年?”
“世美!”她按着额头,它抽痛的厉害。自三天前不小心淋了一场雨后,它就一直不对劲,此刻再给他一搅和,它又更疼了。“我不知道这栋公寓还能再撑多久,但对于这里我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存在,我必须保护它。”
“你想拿什么保护它?”他不愿她被社会的阴暗染黑,宁可将她如鲜花般仔细供起来,永保纯真无邪。遂压下陈文嘉的真实身份不言。“你只是一名租客,过渡的旅人,何必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