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项名海犹豫着,他英俊的脸庞都是深思的表情。
「有点事情要请教妳。」几秒钟的考虑后,项名海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坚定地望着她:「妳等一下……晚上有没有事?」
「有,有饭局。」何岱岚的大眼睛闪了闪。
他不会是在约自己吧?
不可能的。她随即推翻这样的想法。有谁约人是一脸正气凛然、一副要谈国家大事的严重模样的?
虽说如此,心跳还是微微不听话了一下。
「那明天呢?」项名海当然不是随便就放弃的人。
「明天的话……下午大概有空档。」何岱岚想了想,很爽快地答应:「要约在哪里?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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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赴约之前,何岱岚不断对自己苦笑。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男人单独约会是什么时候了。从她当选市议员以来,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
何况,这不算是约会吧。
虽然,她没有办法否认,心底深处,那一抹带点少女情怀的淡淡羞涩与期待。
一身轻便地来到就在服务处附近的咖啡馆,她忍不住在落地窗外驻足。
明亮的玻璃窗,窗边摆着原木小桌,上铺格子桌布。气氛温馨,彷佛从窗外就可以闻到咖啡的香气。
坐在桌旁的男人,面前有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正在专心阅读。穿著白色衬衫,不过不见领带与西装外套。衬衫领口还松开,袖子也卷到手时,散发出一股平日看不到的慵懒气氛。
不过,他的表情却依然严肃,好象在读什么难以理解的书似的。
周日下午在温馨小咖啡馆里,还能看起来这么不休闲,大概也只有他项名海办得到了吧。何岱岚想到这里,唇际又扬起忍也忍不住的笑意,她推门进去。
其实,项名海面前虽然摊着报纸,却一个字都没入眼。
他不停质疑着自己,到底约何岱岚出来,要做什么?
事实上,昨天几乎是一出口相约,他就后悔了。
前几次就算只是不经意的闲谈,他也很敏锐地发现,何岱岚对于这个侄子有很强、很浓厚的保护欲。一讲到何孟声,她整个人会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之前的大方爽朗都退散了,彷佛一只母兽要保护幼儿似的。
照理说,谈起何孟声这样一个几乎毫无缺点、功课或品行都令人翘起大拇指夸奖的优秀学生,为什么会需要这么慎重而警醒的防卫心?
何况,何孟声与李宗睿……要说有事,是可能有事。要说是项名海大惊小怪,也不无可能。他一想到必须把这些蛛丝马迹都一一详细交代,还是对着何岱岚说明,被那双彷佛让人无所遁形的明眸盯着……项名海就觉得一阵古怪的混乱开始翻涌,让他一向清明果断的思绪,蒙上了一层薄雾。
偏偏那层薄雾,却是暖洋洋的,彷佛喝了一小口酒一样,让人从身体内部开始感受到一股带甜味的暖意,慢慢循环到全身。
他对于这样的感受其实有些陌生。隐隐有失序的预感。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这感受。想到这里,他的眉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
「有什么不好的新闻吗?看报纸看得脸色这么沉重。」爽朗的话声在他身旁响起,把他震了一震。抬头,来赴约的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没有色彩鲜艳的缎子衣服,没有镶着盘扣、绣龙绣凤的中国风,今天的何岱岚倒是正常得反常,穿件合身T恤与牛仔裤、球鞋就来了。脸蛋上也没有浓妆,只让唇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短发的发梢甚至还湿湿的,发丝落在额间,她拨了上去,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含笑望着他。
项名海从来没有这么深刻认知到,不论外界媒体加诸的期望或评语,议员的身分……她其实,可以是个简简单单的,充满朝气的年轻女子。
「今天不用打歌?」项名海起身招呼她坐,顺便对服务生示意,请她过来。
「应酬过了,我回服务处洗澡换过衣服。反正今天接下来都没有行程,要回去做功课--有很多公文跟资料要看。不如穿得舒服一点。」何岱岚解释。她仰首向服务生点好了饮料后,转回头笑问:「怎么了?项主任找我,有什么贵事吗?是要谈昨天你们会议中决议要提的案子?还是……」
项名海只是安静看着她,思考着,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本来还言笑晏晏的她,被项名海的沉默给挑起疑惑。
别说什么风花雪月的遐想了,光看这位仁兄的脸色,简直没有一丝一毫放松或愉悦,她也该知道,今天这个约不会是好约;他要说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
可是,会有什么事,要让他开口约自己出来谈?
公事不会这么难开口。而项名海这种人,打死她也不信会需要找她关说或疏通什么关节。
那么,还会有什么?
「到底怎么了?」何岱岚脑中灵光一闪,笑意也从她脸蛋上退去。她大眼睛闪烁着,迟疑几秒钟,才问:「是孟声有什么不对吗?」
项名海还是直视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英挺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黑的眼眸透露出蛛丝马迹--他在犹豫。
「为什么要犹豫?有什么事情这么难以启齿?」
「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我不确定应该……总之,想听听妳的意见。」项名海下定决心,终于开口,语气平淡而沉稳:「是关于何孟声的。」
何岱岚睁大眼睛,笑意已经不再。她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我已经连续很多次,看到何孟声,跟另外一位同学,走得很近。」他斟酌着用词,却还是难以出口。望着那张总是笑瞇瞇的脸蛋此刻毫无欢意,大眼睛甚至透露出一丝彷徨,项名海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强迫自己说下去:「像自习课的时候,何孟声不在教室,而是在体育馆看那位同学上体育课、打球;或是……那位同学是住校生,晚点名却好几次迟到,只是因为在跟何孟声聊天,聊到忘记时间。像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我想请问妳……」
「他们,我是说孟声他,有严重违反校规吗?」何岱岚突然打断他的话,扬起脸,清脆质问。
项名海一愣。「是没有非常严重。」
「既然这样,有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家长出来谈话吗?」何岱岚语带挑衅地反问。她已经完全进入备战状态,浑身上下似乎都竖起了刺。明朗的笑意完全不见,大眼睛里闪烁着敌意的光芒。「请问项主任,你会为了这样的小事,把所有没有严重触犯校规的学生家长,都传来问话吗?」
项名海没有动气。他一向是不受激的。「妳不用反应过度。我只是想请问妳,何孟声在家里,有没有什么异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的言行,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你上次已经问过,我也回答过你,没有。」何岱岚还是傲然扬着精致的下巴,丝毫不退让:「他很正常,一点异状都没有。」
「哦……」项名海大拇指与食指捻着下巴,又陷入沉思。
他一直想到李宗睿黝黑有力的大掌,毫不放松地牢牢扣住何孟声的腕,还有何孟声唇际飘忽的笑意。
这该怎么说?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说什么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