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燕的皇帝……”
“不假。”
“我是大燕的太后……”
“也对。”
“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他一字一字,“这什么也不能意味!”
“唉……”她凄然而软弱地笑,“你自欺欺人。”
“你说我自欺欺人?”慕容幸简直是好笑了,自欺欺人的祖师爷在指责他,然而她脸颊上淌出的泪水却阻止了他的嘲笑。
“是呀,你明知道,这就意味着我们今生不可能相守。”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一直横埂于心底,一直不敢主想,一直装作不知道的话,说出来,就像一把接尸把划破心口的刀,痛入骨髓。
为什么,一定要她面对这一切?
“我本来过得平静又快乐……”她喃喃地指责令她失去无爱无怨的平静生活的人。 “蜗牛。”他忽然说。
什么?
“你是一只蜗牛!躲进自己的壳里,就以为得到了全世界!其实你什么都没有!”他恶狠很地,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打碎她赖以保护的壳,“你为什么不伸头出来看看,你失去了多少?’’
“看见了又怎样?看见就能得到?既然还是不能够得到,为什么还要我去看呢?”
她嘴角凄然的自嘲,像一把焚得他五脏俱裂的火,却又今他心疼得不忍心再言辞激烈。
“傻瓜……”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他不要再看她的哭泣,“因为怕失望,难道要连希望也一起放弃吗?”
“希望……在哪里?”
“你根本没有尝试过,怎么就知道一定没有希望?,“可是尝试的代价会有多大?心碎了就不可能再完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它保持完整呢……为什么一定要我面对呢?你真残忍。”
慕容幸的眉头抽搐了一下,残忍,这就是她的想法?也许是吧,被剥掉了壳的蜗牛,一定很痛苦。可是,为了破茧化蝶的美丽,就让他暂时做一个恶人吧!
“如果不面对,你就永远看不见真正的希望和快乐。”
“看不见就看不见,我不要看。”她固执地,“你走吧。”
“走啊!”嘶喊带下了更多的泪水。
“好,我走!”慕容幸咬了咬牙,他自信什么都可以面对,然而面对她的泪眼,他却蓦然发觉自己的无力。
“如果我走就能让你快乐的话。”
远去的脚步,在房门口停顿,“但那是不是真正的快乐,请你仔细想着楚。”
还需要想吗?
臂肘掩上了眼帘,却掩不住横陈心头的答案。
他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剥出来,放在她面前了吗?
第五章
风已经凉了。
树稍上的一片黄叶,颤巍巍挣扎了几下,还是未能抓住最后一线生机,盘旋着飘落。眼看便要跌入一池残荷的水中,忽然横空里伸过一只纤巧的手,轻轻地接住。
落叶在初秋的阳光下,略近透明,呈现迷人的淡金色!
手的主人端详了片刻,一抹微笑浮现在嘴角。
“今年秋天来得早。”翠儿笑说。
“是呀。”手的主人随声附和,顺手将落叶夹进书页间,依旧静静地读书。
一切的情形都看在几丈外的男子眼里,想是不愿让人发觉,穿着墨绿色的衫子,正与庇身的树丛融为一色。他已来了已快半个时辰,始终凝视着荷池边亭中读书的女子,眼里别无他物。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出来,他也不曾回头。
来人在他身后站了一会,才低声道:“皇上还是不打算过去?”
都城郊外的这所皇家御苑,已因“身体不适”的太后要在此地疗养,而对一般人严格禁足,尤其是这花园,除了极少的几个人,谁也不能进来干扰其间的宁静。
说话的这一个,刚好是例外之一,因为他是太后的生父。
慕容幸一直不回答,又良久,才忽然转身,快步地离开花园。
顾扬望了望荷池边如雕塑般安静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也转身跟了出去。
“还是这般情形。”别院中,慕容幸冲着顾扬蹙眉感叹。
自那日,顾紫衣扔给他一句话:“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然后搬来郊外这座离宫独住,已经整整三个月。
乍看起来,顾紫衣还是满平静的,每天的生活与在宫中时没有两样。只是,抬头望望,两旁梨树满枝哑的梨,居然全都安然无恙的未遭“毒手”,可见得女主人的心情……
“唉……”两人交换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一起长叹。
“皇上不准备亲自去劝说吗?”顾扬重提方才的问题。
“不。”慕容幸深思地摇头,“朕觉得这时候她需要的不是朕。也许……她需要一个朋友?”
唉。”顾扬轻叹,“她没有这样的朋友。”
“是吗?”慕容幸的语气里也没有多少意外。
“她有很多朋友,因为她跟每个人都能相处得很好,可是,却也没有人能够成为她知心的朋友。”
“是啊,朕看出来了。”所以,他才如此渴望成为打开她心扉的那个人?
“让她接受朕的感情,似乎真的很难。”
听着深含挫败感的话语,未来的岳父决定开导开导未来的女婿——反正皇上一直这么坚持,他也不必客气。虽说是有点儿不情愿的,但,谁叫缘分已将那两人撮合在一起?知女莫若父,单是看看女儿的方寸大乱,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老七的幸福大约逃不出此人的手心,唉,就算是会扣他俸禄的女婿,也只好认了。
“皇上,恕臣直言,她要接受的远不止皇上的感情。”
一下子,被打破的东西太多了,蜗牛没有了过去一直赖以庇身的壳,要赤身面对突然广阔的世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何况,接受了感情,就意味着责任,任何人都一样,更何况是皇上的呢?”
“朕觉得那是借口,”慕容幸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是朕,所以刚好给了她这样的借口,但如果换成了别人,她还是会找出别的理由来逃避。”
“但不可否认,因为是皇上,所以责任更加重大。臣的女儿,不是很寻常的女子呢。”老爹充满了自豪感,“就算是爬树上墙这样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想要最高的那个果子,她就会去练出比任何人都好的轻功。所以,如果她决定接受皇上的感情,她就会要求自己做好准备。皇上也知道,将来她势必要跟皇上一起面对很多事情。她可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就会接受,过后发觉有着自己承担不起,再去推卸责任的人。所以,她的确需要很多时间来考虑。”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朕……”就只能这样注视她的心情,何其丝奈:
“皇上失去耐心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他早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回宫去了。”
“那么就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反正,皇上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呢……”
“岳父大人!”
“啊,咳咳,皇上请用茶。”
“不知需要多久?”慕容幸呆呆望着天空的归雁。
“想当年臣妻未嫁时,臣追了三年!”顾扬现身说法。
“唉!”慕容幸手托下巴,喃喃自语:“女人啊……”
“真是麻烦。”顾扬替他续完。
“是啊……”两个自怜自艾的大男人一起唉声叹气。
“如果没有女人的话,那我们又是多么……”
“了无生趣。”顾扬又续完。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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