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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地点还是在若彤的小套房。女主人病奄奄地躺在床上,点滴吊在床旁的架于上,金黄色的液体配合著秒针一滴一滴顺著细细的针管下断流进若彤的体内,雷韬则静坐在旁边的木质地板上。
从他找管理员开门、打电话将一个医生朋友十万火急地从诊所催来、诊断完离开,大概有三、四个小时了。他伸手测了测若彤的体温,温度已经没有那么烫人,他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差点让自己得了肺炎!
如果没人来找她,她是不是会任由自己的病情严重下去?
雷韬轻声叹息,原来她是小唐的朋友,与雷炜的确毫无瓜葛。
他对她的错待是事实,而这个错误必须弥补,他必须与她谈谈——在她痊愈之后。
但愿这个席若彤不是个难缠的女人……
他环顾室内,除了必备的几样家俱、电器外,并没有太多摆设,但女主人巧妙地用粉绿色的壁纸、碎花蕾丝窗帘跟几幅风景画点缀,即便是小小斗室,也十分雅致恰人、十足女性化。
雷韬的目光集中到书桌上一个陶瓷相框,他栘身桌前将它拿起,看著相片里亲密拥抱的男女,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只是玻璃上的裂痕正好位在相片主角的中间,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那件事发生之后,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变得如何?她说了吗?
如果没说,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放任自己的女友病成这样呢?席若彤的病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事,他难道不闻不问吗?
如果她说了……他了解男人的自私。看来他犯下的过失确实不小……他能代她挽留什么?这一分无力感让他感到自责。
放下相框,雷韬回顾床上的若彤,正好对上她微启的双眼。
若彤凝视著他——没有意外,只有虚弱和沉默。
之后,若彤转动眼睛看著高悬的点滴袋,雷韬才注意到该是将针头拔起的时候,他连忙付诸行动。
“谢谢!”若彤用低微的声音说著。
雷韬定定望著若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她仍有睡意,于是重新坐回原先的位置,无言地陪伴著她度过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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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都在这里?”
若彤在清晨张开眼时,雷韬也从小睡中醒来,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四目交接。
“我找不到你认识的人来做看护。”雷韬伸了个懒腰然后探向她的额头,若彤瑟缩一下,闪躲他近乎“亲昵”的触碰。
为了知道若彤有没有退烧,雷韬还是坚持将于触上她的额,若彤因而又红了脸。
“烧退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你找医生来。”虽然病卧在床,但半梦半醒之间,她对雷韬昨天所做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
雷韬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她的身边。
若彤闭上双眼静静地躺著,一方面是因为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另一方面则是要压抑住再见雷韬的激动。
他……为什么来?
她一直认为唐维贤早晚会对雷韬澄清事实,只是她没想过他们会有“重逢”的时候。发生了“那件事”后,遗忘不是对两人都好的方法吗?
可是,他来找她了!他们之间既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与雷韬曾有过的亲蜜记忆让她觉得尴尬与无所适从。
几分钟后雷韬重新出现,手里端了一只小脸盆。若彤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贯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由雷韬扶著她坐起来。
若彤盯著小脸盆及一应俱全的盥洗用具,立刻知道他的用意,不过她一点也不想被人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我可以到浴室去刷牙洗脸。”
“你现在有多少力气自理而不昏倒?”雷韬不留情地泼了一桶冷水。
“你可以扶我过去。”若彤不死心地请求。
“听话,快洗!”雷韬沉著脸吐出这四个字,口气里充满了命令,任谁听丁都不敢吭声。
好……好凶!
若彤无辜地看著雷韬,可是对方眼里仿佛有千年的冰山,是用十昧真火都融化不了的,最后,她只有颓然地遵守他的“命令”;稍后雷韬才收回小脸盆,满意地走开。
几分钟后雷韬再度回来,手上的小脸盆换成一大杯淡粉红色的液体,活像是加了颜色的胶水。
“这是什么?”若彤就像看见毒药一样打从心里排斥它。
“流质食物。以你现在的肠胃,还不能正常饮食。”
“我想我可以喝牛奶。”若彤打算抵死不从。
她的抗拒完全收进雷韬眼底,他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大概是想向若彤证明里头没有放毒。
“你看过外国人怎么防止海豹饿死吗?”
“什么?”若彤不明白雷韬突然提起海豹的用意。
“生病或绝食的海豹不能自己吃东西,所以兽医会用一种方法,那就是把加了药的鱼或者鱼浆用条管子直接灌进胃里……”
“嗯……”若彤想像著那种情景,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你要当合作的病人还是海豹?”雷韬冷然说道,认真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若彤十二万分顺从地将杯子接过来,用戒慎恐惧的目光“瞻仰”它。
“快喝!一滴都别剩!”见若彤迟迟未有动作,雷韬再次发号施令。
“好……我喝,我喝……”若彤委屈地说著,只觉眼眶一热。
为什么她连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都得听他的?她偷瞄了雷韬一眼,他脸上的威胁还在——
唉,认了!捏住鼻子,若彤一口气将那杯不明液体吞进肚子里。
“嗯……”东西并不难喝,只是长时间的空腹让若彤一时反胃;眼看她就要吐出来,雷韬马上将她抱进浴室。
“你喝太快了!等会儿我再泡一杯,你一定要慢慢喝才行。”见若彤将吃下肚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雷韬只能无奈地抚著她的背帮她顺气。
“我不喝了……我什么都不要吃了!”若彤这一吐不但让自己头昏脑胀,全身也更加无力,只好坐在马桶上让雷韬用冷毛巾帮她擦脸,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
“不吃你会活活饿死!”雷韬递了张纸巾给她。
“饿死算了……生病这么难过,我情愿饿死算了!”
世界上有三种人闹起来是不可理喻的,一种是小孩,一种是“老番癫”,一种就是病人。若彤无疑地已经开始撒泼,她像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唉……好好好,不吃就不吃。乖,别哭!”雷韬将她抱进怀里,配合地用安抚小朋友的方法安慰她,并在若彤企图拉他的高级丝质衬衫擦鼻涕之前早一步将卫生纸塞给她。
好不容易若彤止住了泪,不过事情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结束。
“我头好痛……好想吐……”
若彤头昏眼花地呻吟,整个人滑到地板上转身对著马桶干呕。雷韬扶稳她,又摸了一下若彤隐隐发热的额头,看来这场病不是三两天就好得了的。
病人重新躺回床上。然后——
“我好渴……”
“我去倒水!”
“我想上厕所……”
“我抱你去。”
“你不可以跟著我进去!”即使神智有些不清,若彤还是要强调这一点。
“当然!我会在外面等著。”雷韬叹了一口气,然后抱著她又来去浴室一回。
“我好饿……”
“你……我再帮你泡一杯流质食物。”几分钟前她誓死不吃的话到此全部推翻,雷韬只有无奈地转回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