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当天晚上伊森开车回家时,可以想见在他心中,是复杂得无以名状的挣扎与天人交战。
明天等海蓝回来之后,该怎样问她?该怎么说她?可是就像刚才跟乔瑟讨讼不出个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伊森怀着心事,才刚开门踩进公寓,没想到身后一双柔软细嫩的小手便伸过来住他的双眼,然后海蓝那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声音在他身边愉悦地乍响:“Surprise”
伊森又惊又喜又烦又闷,这五昧杂陈的情绪一下子全翻涌上来,害他差点把刚刚在酒吧里灌的酒吐个满地!
岑海蓝吓了一跳,急忙去拍抚他的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开个玩笑而已嘛!”
伊森的手撑在墙上,好半天才止住胡乱翻腾的胃,站直身子。“你不是明天才回来?”
“我想你罗,所以就提早飞回来了嘛。”岑海蓝甜笑地凑到他面前,给他深情一吻。
伊森心里头烦得要死,他借口脱外套,轻轻避过那一吻。
“你那个亲戚的婚礼怎样?”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看一看又放回去,她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不怎么样,无聊死了。”岑海蓝爬上沙发,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抱枕抱着,“本来之前还想要你跟我一块儿去,幸好没有。”
伊森原本没预计今天会面对海蓝,还想趁晚上好好的想想的,可是这下被逼得一点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理智与情感像两股巨大的横流在他脑里撞来撞去,撞得让他想去撞墙,不由得脱口而出:“你父亲大概不会想认识我吧!”
“什么意思?”岑海蓝不解,放下手中的抱枕。
“我说——”伊森很快地接口,几乎没经过思考。“你父亲要是知道我在帮克里昂做事,恐怕根本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吧!”
岑海蓝迅速抬眼看他,深邃的黑眸中有着一些了解、一些忧郁,她幽幽地说:“你……都知道了?”
伊森转过身来面对她,那模样简直就是质问。“我都知道了,你父亲就是鼎鼎大名的上官龙腾。仿明明知道我老板跟你父亲是死对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冢世?”
“我并不是故意瞒你,横竖你也没问过我。”岑海蓝顺手抛了那个抱枕,斜斜地瞅着伊森,聪明的她猜得到伊森忧虑所在。“你是怕我影响了你的事业发展,是不是?”
伊森闷声不答,终于还是燃起一根烟,而从他烦躁的表情,岑海蓝知道她猜对了。
“我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她缓缓说,“我一点也不欣赏我父亲,不赞同他用尽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来达到他今天的地位,所以我跟他的事业根本不会有任何牵连;他是他,我是我,你不必把我当成上官家的人。”
伊森定定地凝着她,“不管怎样,他总是你父亲。”
“我不懂。”岑海蓝固执地不肯让步,“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不顾一切地去爱,什么身分、职业、这些都不成问题不是吗?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怎样还会有心思考虑这些?”
“不在问题?”伊森在她面前吐出一片朦朦的烟雾,进出一声颇为讽刺的笑。“你想得太单纯了,小女孩,你看得太天真了。你父亲最近控告我老板,我老板却打算让我去替他辨护,这种状况之下,你告诉我,你希望谁赢谁输?你父亲?还是我?”
岑海蓝怔住了。
她是真的太天真了吗?还是想得太单纯了?她一直认为,只要她与她家的事业无瓜葛,就算伊森帮克里昂做事又怎样?可是她忘了,真的忘了,她毕竟还是上官家的人,万一遇上像现在这样两难的时刻,她该偏袒哪一边?
“你可以不要打这个官司,让别人去打!”她陡地冲出一句。
他漠然看着她,好像她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话,“我需要我的事业。”
是了,她太自私了,怎样可以这样子要求他?那……若无法要求他,就要求自己吧!岑海蓝咬咬牙,“那你去把官司打赢吧!我爸爸输了就输了,不干我的事。”
天哪!她闭了闭眼睛。为了爱情,她连家人都不顾了吗?实在是……
然而伊森却一点也不领情,“你不知道,你给我好大的压力。”
压力?岑海蓝的泪水突然涌上来,即使就要夺眶而出,可是她忍住了。她真的不知道,原来她的身世竟然会带给她的情人这么大的压力!
这样说来,好像他们当初就不该开始,开始就是个错误,是她太天真了吗?可是偏偏爱苗在冥冥之中滋长,由不得人抗拒,就是想煞车也没办法呀。
他低叹一声,一个人走到窗边去。他不停地抽烟,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海蓝,你跟我不一样,你有本钱浪漫,谈浪漫的恋爱,因为你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是我不同,我有负担。我经过了这么工的努力才达到今天小小的成绩,你期望我怎么做?”
岑海蓝用手撑住了沙发的扶手,似乎用以支撑她无力的身躯,她的心好冷,她强自镇定,说出她很不想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我们该结束了?”
伊森心一震,半天回不出话来,他望着窗外的景物,夜晚的住宅区静静的,感觉有些沉重,他的呼吸也是沉重的。
岑海蓝把伊森的沉默当成回答。虽然她极不舍得这段感情,只要想到离开伊森就足以叫她心痛欲裂,但又能怎样呢?她淡泊名利,隐居到山中都不怕,可是伊森从头到尾就想飞黄腾达,他们之间的观念差实在太大。
可是上天为何要允许他们之间相爱?还是爱得那么深?
岑海蓝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可她一向是坚强自负的,走就走吧,她告诉自己,人家不要你了。
她站起身来,随手抓了皮包,只抛了一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一直倚在窗前的伊森从头到尾没有变换姿势,像个麻木僵硬的木头人,一直到他手上的烯尽,火花烧到他的手指,他才微惊地甩掉烟,有了一点动作。
走了,就这么干脆地走了。海蓝,好女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干脆俐落,真真是他喜爱的典型。
走了就走了,你做得对,乔瑟一定会这么说。而他的理智也这样告诉他,早点结束总比以后结束麻烦好,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分手的情况会让人痛苦得想要死掉。
他感觉自己心底的某部分空了,海蓝走了,把那部分也带走,而那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填补的。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渐沥沥地落着,_滴滴像滴进他的心里,好冷。他忽然想起,海蓝走的时候没有带雨伞。
她薄弱的身子,淋了雨肯定又喷嚏连天,伊森的心霎时牵疼起来,他就是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想呵护照顾她的念头。
完全没有办法。
× × ×
岑海蓝才刚从伊森家里出来,就发现天空下雨子。
已经是冬天了,气温本来就低,加上凉凉的雨丝,更添寒意。她下意识拉紧了风衣,只是盲目地朝前方走去。这附近没有计程车,就是有计程车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像是心被掏空了似的,完全没了思考能力。
刚才一直倔强不肯掉下来的泪,现在再电不必忍耐,顺着雨丝,犯滥成炎的泪水尽情地落下,滴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