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陆双丝想也不想便问,拿起刚写好的门规仔细端详。
“我想回中原看看,即使我爹不在了,但我还是想念我的族人,我想念千里送行的仇哥哥,我也想念过去那段游牧的日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真正的原因是她想逃离”他”,从此再也不见面,或许她可以平静无波的过完往后岁月,尽管很苦,但只要知道他很好就行了。
“别说傻话,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体。”陆双丝柔和地提醒她。
一个只能依附人家给予真气过活的病弱女子,没有为自己生命做主的权利。
这些年来,靠着珍贵药材与陆双丝的细心照料,任缁衣赖以护体的内力得以维持,此刻她仍然算不上是一个健康的人,”我明白了。”
“那就好,何况那小子快回来了,我到哪去变一个妹妹给他。”陆双丝的眼光停在她娇小柔弱的身子上,突然眼睛一亮。萧中尘的年记不小啦,今年已经三十而立,再不娶妻,她抱孙子的希望岂不更微薄。
一番计较之后,陆双丝咳了声。”缁衣,要回中原也行,不过你得等那小子回来,你是他的义妹,留或走得由他来决定,就算要护送你回中原,也只有他这种内力够深厚的人才能办到。”
“老夫人?”任缁衣的十指扭缠着,泄漏出不安的情绪。”我不敢烦劳十二少。”
“反正他这两天就回来了,有话你直接跟他说,我累了,不陪你,自己去玩吧!”陆双丝挥挥手,要下人四处张贴那纸招生告示,便溜出大厅了。
好玩,萧中尘最见不得病弱的人躺在他面前哀嚎,但知子莫若母,他喜欢的女子偏都是那个样,任缁衣的病弱娇怯,正好满足他无处宣泄的英雄欲。陆双丝已在计画他两人的好事,完全不理会他是否真会看上任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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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还没走进家门前五十公里处,萧中尘便见到那可笑荒唐的告示,他臭着一张俊脸,沿途撕下十数张,没想到居然没完没了,到处都是,喔!他要杀了那女人。
他咬牙,两年不入家门,什么时候萧府壮观的大门上摆着一个可笑的横匾,“扬名立万流”?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对第一个冲出来迎接的下人怒斥。
“拆掉它!我不要看到这东西挂在门板上。”
“十二少,没有老夫人的命令,我下敢拆。”下人战战兢兢地道,没想到正好撞上十二少心情恶劣的时候。
萧中尘脚一踩,借力跃上大门横梁,一掌劈了那牌子,”喏,拿去厨房当柴烧了,就说是我拆下的。”
“是。”
萧中尘一踏进门,眼前所见令他心中一沉,家中何时来了这么多位年轻男子?
更头痛的是他们身着整齐的青衫,冲着他排成一列,整齐地叫道——“师父!”
“谁是你们的师父?”他扬扬俊挺倨傲的浓眉,宣示他绝不妥协之心,那双眼灼烧的望向内院,他恨不得去找那女人算帐了。
“老夫人说十二少愿意开课授徒,我等不辞千里赶来拜师,还请师父指点一二。”
怪怪,连说话都如此整齐划一,萧中尘不层地轻哼,”她说要收弟子,那你们拜她为师就好。”
他草草撂倒几个下死心的男子后,酷着一张脸走进内堂,不意外的见到陆双丝正在大厅内忙着,但,当他定睛望向墙上挂着显眼而刺目的东西时,他实在快要抓狂了。
“女人,那是什么?”
“哎呀!我的宝贝儿子可回来了,”陆双丝见他直盯着那幅字瞧,不禁有些纳闷,”儿子啊!娘记得你以前念过几年书,不会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那上头不是明白的写着落月刀的门规吗?”
他咬牙地道,”我知道那是落月刀的门规,但,该死的,我们家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陆双丝不悦的蹙起眉峰,”小子,两年没回家,一见到我就对我没大没小,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萧中尘拿她没辙,上前展开双臂给她一个大拥抱,”娘亲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吧,我们家需要这么多男人做什么?”唇边流露出一个宽溺的笑容。
“先让我看看我的乖儿子过得可好,”陆双丝热切地拉他坐下,好好看看他的面容,”没胖没瘦,跟离开家的时候差下多,还是一样英俊洒脱。”
萧中尘哭笑不得,”娘亲大人,你也一样驻颜有术,就是喜欢人家叫您‘老夫人’,也不怕被叫老。”
“君子不重则不威,我让人家叫老一点,说话才有分量,对了,你这次回家,是不是因为凌休恨那美男子想通了?”陆双丝还真有点怀念凌休恨常来府中作客的情景,他顽皮爱闹,行事与她当年颇为相像,只可惜这几年为情所伤,已经不来陪她了。
“凌休恨的心结没这么容易打开,重要的是我也累了,不想再四处奔走闯荡。”他坐下来,倒杯茶解渴。
“那你自己的心伤呢?”
一口茶差点全数喷了出来,”我哪有什么、山伤?”
“哟!是谁在莲儿过世时,像个失了魂似的痴情男人?又是谁坚持要在人家的碑文上写着爱妻两个字的?我的十二少啊!你自己都敢做这种事了,还敢不认帐吗?”陆双丝偏要提,偷笑的望着他略带一丝羞赧的俊脸。
“拜托,你知道我对莲儿有一份责任的嘛!”
“是吗?”她的声音拉得好长。
他的头有点痛了,”是的,我和莲儿是什么感情,你最清楚,反正她也已经过世,我不想再提了。”
他放下茶杯,寒暄完了后,顺道丢下一句,二刚院那些男人是你找来的,自己去想办法,我不希望家里闲杂人等太多。”
“喂,我的麻烦我自会处理,可是你找来的人呢?”
“我找谁来着?”他闲闲地靠在门边。
“你的妹妹任缁衣。”
几乎可以立刻想起她那苍白的面容,萧中尘的确没忘记那个病娃娃。她那柔弱娇小的身子,和那需要人细心呵护的温柔个性,而她的病,与莲儿一样先天心脏不佳,但却比莲儿严重许多,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刚替她运完内力的七天七夜之后……
该死的,他怎会忘了那病娃娃是需要武功高强的人及时渡真气给她,助她五脏六腑的微弱气息得以运行顺畅,这五年间,她到底如何度过的?
陆双丝的脸上堆满笑意,却忍住不发,”说起那孩子也满可怜的,投靠咱们家后,人生地不熟的,患上那种绝症也只能拚命忍住,不敢劳烦他人浪费真气,好几次我几乎是在她完全断气之后拚命将她救活的,只可惜我老罗!没多少真气可以浪费,这两年她就更惨了。”
萧中尘眯起眼,当然不相信她关于”年老气衰”那段话,但任缁衣的病需要大量的真气却是事实,很少人能无怨无悔的牺牲自己,所以她也最能尽量忍痛,以免麻烦他人。
这些是他可以想见的,记忆中那抱在怀里的小小重量感觉依然深刻,摊开手掌,那日的情景依旧鲜明。
“这几天,她才跟我提过她想离开。”陆双丝再下一记重药。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萧中尘下意识拒绝。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但她想家、想族人,还想念当年送她来的恩人,缁衣的理由这么充分,我也不好意思留她,毕竟她的日子也不长了,只可惜我发誓下踏入中原,体力也不如当年,没办法陪她走这赵,正好你要回家,我使用你的名义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人,看看有没有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对象,哪想到你……唉!”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错怪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