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的摩托呼啸着超过一辆小轿车,把车速加大到60码。“犹他州。”
这10英里路可真够远的,塞巴斯蒂安开得风驰电掣,梅尔紧张得张大了嘴巴。
直到凌晨三点钟,他们才在一个停车场停下,这个停车场属于一家多种经营加油站。在停车场苍白的灯光下,梅尔感觉到屁股就像被注射了几针麻醉药一样。
但是,梅尔的头脑并不麻木。也许她在坐了四个小时摩托后有些疲倦,身体不太舒服,但她的大脑依然工作正常。
此时,她正在动脑子想主意,想看要怎样干净利落的杀了赛巴斯斯蒂安·唐纳凡。
她竟然身上没带枪,这真是她作为侦探的耻辱。如果她有枪的话,她可以一枪打死他,干净利落。在他们开车经过的路上,她可以把他扔到一个深沟里,让警察几个星期、甚至是几年都找不到他。
不过,要是能揍死他则更痛快。他比自己高几英寸,比自己重大约50磅,但梅尔想自己对付他不成问题。
那么,她可以让车开到沟里,自己跳上一辆公共汽车,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事务所。
梅尔在停车场踱着步,活动活动双腿。偶尔有一辆半拖货车叮叮咣咣地驶过,它们走僻静道以逃避载重检查站。除此之外,一切静悄悄的,四周一片黑暗。她好像听到几声狼叫,但很快又想那不是狼叫,即便是在这穷乡僻壤,人们也养狗。
唉,他挺聪明的,她想,将一个空饮料罐踢到一边。他一直等到开过了弗雷斯诺才停车,而那时要想走回蒙特雷是不可能的。
她第一次下车后,对他又打又骂,原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但他却只是等自己发泄完。等自己发泄完了,他才又解释说要走一下詹姆斯,帕克兰走过的路,说他需要看一下大卫与第一次接走大卫的那个女人一起住过的那个汽车旅馆。
梅尔又踢了一脚地上那个无辜的饮料罐。难道他真的想让自己相信有这么一个汽车旅馆,而且他们要开到那个门前有一尊恐龙塑像的汽车旅馆吗?
是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是现在这个样子,又饥又累,腰部以下麻木得要命,跟着一个疯子沿着偏僻的公路跑着。这儿离家250英里,而她身上只有七元八角六分钱。
“萨瑟兰。”
梅尔猛一转身,接住了他扔给她的一块巧克力,她本想骂他几句来着,但又得赶快接住了随后扔过来的饮料罐。
“喂,唐纳凡……”看到他正忙于加油,梅尔走过去,撕掉巧克力外边的包裹纸。“我有我的事务所,我有我的客户要照应,我不能跟你半夜三更瞎跑白忙。”
“你有没有在野外露营过?”
“什么?没有。”
“我在内华达州的西拉露营过,离这儿不远。很宁静。”
“如果你不掉转车头把我送回家,我要叫你永远宁静。开车回去!”
塞巴斯蒂安感觉到夜间气温降了很多,便脱掉身上的夹克递给梅尔。“从蒙特雷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大约五百英里。”他关了油枪,拧好油箱盖。“提起劲来,萨瑟兰,我们已走了一半多路了。”
梅尔不再想回去了。“这附近肯定有一个公共汽车站。”她自言自语着,裹紧身上的夹克,朝灯光耀眼的方便店走去。
“这儿就是詹姆斯停过的地方。”塞巴斯蒂安很平静,但梅尔一下子站住了。“他们在这儿进行第一次交接,到这儿所花的时间不完全与我们现在的一样,一则因为路况不同,二则因为他们神经紧张,得不时从后视镜中看有没有警察追来。接头时间定在8点。”
“这是胡说八道。”梅尔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觉得喉头发紧。“守夜人从我画的速写认出了詹姆斯,他之所以能记得,是因为那天詹姆斯一直把车开到停车场尽头才停下,而实际上他完全可以停在路边的空位上。由于守夜人看出詹姆斯神色慌张,怀疑他会在店内行窃,所以就格外注意他。但最后詹姆斯付了钱走了。”
塞巴斯蒂安说时,梅尔很认真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梅尔伸出手说:“把速写给我。”
塞巴斯蒂安看着梅尔的眼睛,把手伸到他夹克的上口袋里。透过夹克衬里儿,他的手轻轻滑过梅尔的乳房。塞巴斯蒂安的手在口袋里停了一下,掏出了那张叠起来的速写图。
梅尔意识到自己呼吸急促,她也知道这并非仅仅因为刚才她让塞巴斯蒂安的手无意间轻轻碰到了自己。她一把从塞巴斯蒂安手里夺过速写图,朝方便店大步走去。
梅尔在店里查证落实塞巴斯蒂安刚才说的话时,塞巴斯蒂安又检查了一下是否拧紧了油箱盖,然后把摩托车开出了加油处。
梅尔用了不到5分钟就回来了,她脸色苍白,两眼在黑暗里冒火。她把速写图重又叠起放好,看得出她的双手非常用力。梅尔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有时候行动比思考更好。
“好吧,”她对塞巴斯蒂安说,“我们走。”
梅尔不敢打盹,在摩托车上打盹无异于自杀。但是,她脑海里却往事纷呈。太熟悉了,这种夜半旅行。从不知你要奔向伺方,也不知你到了地方要做什么。
过去,她的母亲常常带着她旅行:母亲总是非常愉快,一边在那些不知名的路上奔驰,一边听着录音机。梅尔还记得,她坐在前排座位上,两腿可以伸直,头靠在母亲膝盖上,心里想着小管怎么样她们总能再找到一个家。
梅尔疲倦得眼皮儿发沉,头栽到了塞巴斯蒂安的背上。她打个激灵,强迫自己睁大眼睛。
“想停一会儿吗?”他对她喊,“休息一会儿?”
“不,继续走。”
天快亮时,他停了下来,喝了些咖啡;梅尔则要了一桶含咖啡因的饮料,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夹糖面包。
“我该让你吃顿像样的饭。”塞巴斯蒂安说。他们在德弗尔游乐场附近休息了5分钟。
“这就很像样了。”梅尔很满足,她舔着流到手指上的糖,“山珍海味就省了吧。”
梅尔两眼无神。塞巴斯蒂安看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但是,他这样连夜赶路是出于一种直觉,而且直觉告诉他,他这样做是对的。他伸出一只手臂抱住了梅尔。梅尔身子一挺,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也许她看得出来,塞巴斯蒂安这样子只是一种友好的鼓励,没有别的什么。
“我们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了。”他告诉梅尔, “再有一小时。”
梅尔点点头。她现在也只得相信塞巴斯蒂安了。她得相信他,同时相信自己的感觉——按她的说法,这叫预感。“我只想知道我们这样做值得,我们将有所收获。” “我们会有答案的。” “我希望如此,而且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她把脸转向塞巴斯蒂安,嘴唇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划过。她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对不起,我脑子很乱。”她本想走开,但塞巴斯蒂安却紧紧抱着她。 “放松,梅尔。看,太阳出来了。”
他们一起观看东方破晓,塞巴斯蒂安揽着梅尔的腰,梅尔将头轻轻靠在塞巴斯蒂安的肩上。越过荒漠,远处地平线上,霞光四射,将天边的云染得绚丽多姿。灰暗的沙漠先是呈现出一片粉红,继而又是一片绛红,接下来又慢慢变成了一片金黄。再过一个小时,灼人的太阳就会将这一幅风景收起;但现在,在这寂静的一刻,此情此景恰似一幅美丽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