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细碎的脚步,迈得竟是那样艰难、那样沉重。
碎石子在脚下发出悲泣的声音,一声声都在叫着:你快逃!快逃!一声声,又似乎在说:你别逃!逃不了了!
头一望前方,原本,已过子时的山庄大门应该紧紧闭阖,仅有两盏昏暗灯笼借以照明,而此刻远远望去,却是灯火通明,星星点点,如长灯中的繁灯。
逃不掉了!她也根本不想逃!
一步一步,在大堆人马排成长队的火把映照下,她,自黑暗的前方缓缓走近,走向站在庄门口的那个高大俊冽、面无表情的男子面前。
她停住脚步,微微仰头直视他。
苍白的脸颊因火花的映射而泛起一层红光,火把随风乍明又暗,发丝在黑暗中散开,不断在眼前舞动。
她的眼中,亦有两簇火焰在微微跳动,黑色的渗透下,难辨其中真正的情绪,决绝、坚定、忧伤、欣喜、悲苦、伤痛……
大批护卫站在一旁,两人的视线紧紧相交相缠,在黑暗中深深地互相凝视着对方,空中传来火把的烟焦味,和火苗爆跳的劈啪声,良久良久。
终于,他的唇边泛起一丝令人寒入骨髓的冷笑。“你终于回来了,我的莫大小姐。”
看着那如夜一般的双眸中闪现的残忍无情的光芒,她知道,又一场折磨,马上就要来临。
全身顿时一阵轻颤,却不是因为夜的冷。
第八章
昏暗潮湿的地牢,这一次的囚犯,换成了她。
双手被张开紧绑在刑架上,粗硬的麻绳紧紧勒进娇嫩的手腕,勒出一道血痕。乌黑的长发因暴力的拉扯而披散开来,令苍白的脸颊更显凄美。
“说,你把莫炫藏在哪?”伴随着粗野的声音,一道令人心悸的鞭子破空之声在满室激荡。
“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的。”莫馨言强忍痛楚,淡淡笑道,无畏地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护卫,还有……站在护卫身后的那个无情冷绝的男子。
无所谓了,生,或是死,都无所谓了!
长鞭如毒蛇一般朝她迎面扑来。“啊!”因无法忍受的撕裂般的痛楚,她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身上自左肩到右腹,衣帛应声而裂,渗出一道血痕。
“说是不说?”那护卫手持长鞭,大声道。
回应的是一双沉默的眼睛,却有着沉默的无畏。
江凌暗自握紧了拳头,本因她怵目惊心的伤口而心中一紧,只等她说出哀求的字眼,便有意放过她。但最终却因那眼中倔强的不屈服而突然怒气大盛。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是露出那样的眼神,就像一朵怎么也不肯随风飘荡的残菊,明明已是凋零的生命,却仍固执地在枝头留有余香。诚如他第一眼所看的那样:绝美、清纯、高贵而圣洁!!
为什么,她的外表是如此柔弱,但却有一颗他所无法征服的心?
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女人一样,哭着跪着求他,只要她肯微微学着哀求一两声,他就不会以如此的方式折磨她!可她自从在门口与他沉默对视后,所有的,便是这一脸的无畏,再次引发他肆虐的冲动。
他就不信,听不到她哀求的声音!
再一次,长鞭破空而来。
“呃……”剧烈的痛楚已经抽去了她的意志,浑身都痉挛着直冒冷汗,又一道血痕浮现在身上。眼前的人物已因痛楚而迸出的泪水一片模糊,一阵天旋地转……
她已经到了极限,江凌一挥手让护卫退下,仅有两人的地牢瞬间变得诡异幽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
“开口求我。”江凌缓缓向她走近。
“杀了我吧。”虽是虚弱的声音,却有着执拗的坚持,汗水涔涔而下,染湿了额前的黑发,他的脸庞,已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勃然大怒,一掌拍向她身上的牢墙,轰然巨响,顿时被强劲的掌风扫出一个大洞。“信不信我随时可以取走你这条小命?”
他就这么想要她的命吗?需知这可是连她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
拿去吧,什么都拿去吧!反正他早已拿光了她的一切,微薄的、不足道的、却是她的……全部。
苍白的脸颊绽出一缕淡淡的轻笑,似是对生命的嘲讽,又似对死亡的释然,业已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她虚弱道:“你想要,就拿回去吧。反正这也是我……欠你的……”
话音刚落,便被一把利剑架住了脖子。一丝针扎般的刺痛从颈部传来,她微眨睫毛,抬起眼,最后看一眼这个她生命中最深刻的男人,闭目,引颈,待死。
良久良久,没有料想的疼痛。她缓缓睁开眼,发觉他的脸庞近在咫尺,不到三寸。
“想死?没那么容易!”他冷冷道,一把揪住她身上的衣衫。“嘶”地一声,化为片片碎叶。
“痛……”她皱眉低呼,布帛与创口相互磨擦,痛得全身又是一阵冷汗。
不几下,衣衫便被尽数撕碎,散落一地,身无寸缕的她,仍被缚在刑架上,美丽的胴体因暴露在寒冷的空气而泛起一层羞红,胸口有两道怵目惊心的血痕,就像一位呈奉于神祠祭坛上的圣女。
“你真是学不乖。”犹如情人般温柔的语气,揪住她的下唇,轻轻印上那干裂的双唇,他丝毫没有阻挡地进入她口中的甜蜜。
“唔……”好温柔的吻,她几乎差点产生错觉。
“不要再试着激怒我。”他的手缓缓下移,猛地一紧,毫不留情地掐入她的创口中。
“啊!”她痛呼一声,惨叫被他悉数吞入口中。
“否则,我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冷笑道,毫不留情地重重抚遍她的全身上下,全然不顾触痛她的创口,或者是故意要触痛她的伤口,任由那鲜血染红双手,在雪白的胴体上,点点滴滴,涂上朵朵红梅。
“你是我的!”无边无尽的黑夜中,心以揪痛的速度自深渊飞速下坠,天际边缘,隐隐传来,是那沉静、冷漠而强势的命令。
???
以宽大的外衫严严实实包裹住那具诱人的身躯,江凌抱住早已昏迷不醒的莫馨言,一脚踢开自己的卧房。
轻轻放在床榻上,无意间触到小手,烫得惊人,再一摸额角,高温直达掌心,只见她满脸潮红,嘴唇轻启,呼吸混浊,显然是剧痛引发的高烧。他英挺的剑眉微微一皱,走到门口,道:“来人。”
“庄主有何吩咐?”一护卫立即跑过来。
“请大夫。”
“可是……这么晚了……”护卫面露难色。
“叫你去就去!”他的脸色阴沉无比。
“是,属下这就去!”护卫不敢再多说,连忙躬身退下。
一室淡淡的药香,传自桌上盛满褐色液体的药碗,江凌看着床中紧闭双眼的人儿,不悦地皱着眉。
他,正在做着不像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根本不该在地牢中因她的一句话就勃然大怒,根本不该让情绪如此失控,后来对她肆虐无情的折磨亦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现在更不该管她!是生,是死随她去好了!他还居然请来大夫,为她疗伤止痛,煎药熬汤!
可是……他暗暗握紧拳头,听着她因高烧而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呓语,终于按捺不住拿起药碗,走到床边,将她扶起,将碗移自唇边喂了下去。
“嗯……”微弱的意识拒绝着苦涩的入侵,药尚末入喉,便被莫馨言悉数吐了出来,染湿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