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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二小姐,您回来了。」
三乡晴子对管家露出亲切的微笑。「父亲、母亲呢?」
管家依然恭谨地躬着身。「老爷参加讲座,夫人在授课。」
「哦!那我回房去了。」
「二小姐。」
晴子转身要回房,却又被管家喊住。
「什么事?」
「老爷要我转告您,如果二小姐您仍不肯改变主意,以后的学费您都要自己负责。」
笑容微敛,旋即又展开,「我知道了,谢谢。」语毕,晴子便循着庭院小道绕过前宅回到后宅的房间,途中,她没有碰上任何人,包括艺大艺术系三年级的姊姊三乡幸子,以及艺术系研究院的大哥三乡隆盛。
进了房,她并没有立刻开灯,在黑暗中脱衣服、在黑暗中洗澡、在黑暗中换好衣服后,她才打开电灯,坐在书桌前沉思。
一辈子,问晴都忘不了那四年黑暗无光的晦涩日子,因此在复明之后,对于那些与她有同样惨痛经历的人,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尽心尽力为对方付出。
她很了解,他们需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真诚的关心与实质的帮助,虽然那四年当中她什么也没得到,却也因此让她更了解盲人害怕的是什么,需要的又是什么。
可是由于尚在就学,三年来她也只够时间帮助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复明,另一个跟任育凯一样永远无法复明,但已能行动自如,唯一的麻烦是,他缠着她不放,非常坚持要娶她。
她知道他是瞎了眼才会想要娶她,如果眼不瞎,山上圭一本是个相当出色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上她这么平凡的女孩子。
但是他瞎了,原来的女友离他而去,她帮了他一年多,直到他能独立行动时,他便开口向她求婚,坚持非她不娶,而由于双方家世相当,她的父母也很赞同这桩婚事,不断逼迫她应允婚事,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没用。
不过,她也根坚持自己绝不会和山上圭一结婚,因为他只是自以为爱她——就像当初她自以为爱上成神老师一样。
这桩婚姻到头来只会是一场悲剧……
她突然回过神来,有人在敲门,从敲门的方式来判断,应该是大姊。
「请进。」
果然是三乡幸子,身上还穿着画衣,满身的油彩,看上去却依然如此高雅美丽,如同母亲三乡广美一样端庄优雅,至于大哥三乡隆盛和父亲三乡凉和也都称得上是美男子,唯有她,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子。
因为她根本不是三乡家的人。
「回来啦?」幸子施施然走进来,随便张望一眼即倚在门边双臂抱胸望住她。「还没改变主意?」
晴子为难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不能念现代作曲呢?」
「因为三乡家是传统世家,依循的是传统规矩,重视的是传统艺术,现代作曲偏离传统艺术,自然不可以。而且若非圭一坚持要由妳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他结婚,父亲早就硬逼妳嫁到山上家去了,妳应该知道,按照传统规矩,父亲是有这个权利的。」
晴子咬住下唇不语。
幸子摇摇头。「我实在不懂,除了瞎眼之外,圭一的条件好到不能再好,妳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晴子还是不吭声。
「想想,只要和他结婚,他不会干涉妳念什么,妳也不必担心学费。要知道,让妳自己负责学费只是第一步,若是妳仍不肯屈服,父亲一定还会有第二步,到时候妳……」
「大不了我搬出去,」晴子脱口道。「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三乡家的人。」
幸子脸色倏沉。「妳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妳不是三乡家的人,但父亲母亲卒辛苦苦养妳这么大,难道妳不应该有所回报吗?再老实告诉妳,如果不是妳那支鼻子还有点用,在发现妳不是三乡家的人那一年,父亲早就把妳送进孤儿院去了。总之……」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胁迫。「妳必须用妳这支鼻子来回报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圭一要的是妳的人,而他的父母要的是妳的鼻子,除了和圭一结婚,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早晚都要答惪,还是趁早松口吧!」
话落,她哼了哼,随即转身出去,留下晴子低眸苦笑。
大姊说得没错,圭一是平凡的她所能有的最好对象,除了失明之外,圭一家世好,人品也好,个性随和,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问题是……
她不爱他呀!
虽然她平凡,虽然她没有资格挑对象,但她还是想和一个相爱的男人结婚,这样真的太贪心了吗?
平凡的人真的没有品尝恋爱的权利吗?
第四章
任育凯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情敌就先跑出来耀武扬威,一股熊熊的怒火烧得他莫名其妙,最后又来一记焦雷终于使他顿悟。
原来他是在吃醋。
这天一大早,问晴便来帮他穿纹付挂,原来是日本男人的传统和服,还穿裙子呢!任育凯庆幸自己看不见,他实在无法想象一张洋味混血儿的脸穿上这种衣服会有多么怪异。
「妳的脚受伤了吗?」
问晴正领着他去坐出租车,任育凯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妳走路不太一样。」
「因为我穿振袖,也就是日本和服。」
任育凯恍然大悟。「妳是说妳现在走路内八字?」
问晴失笑。「对。」
「难以想象。」
「你连我的样子都不是很清楚,如何想象?」
「说的也是。」
然后他们坐上出租车,一个多钟头后才到达目的地,任育凯没有问他们到了哪里,他正忙着用自己的触觉、听觉、嗅觉来感受一股不一样的气氛。
「那是什么音乐?」
「有人在表演雅乐。」
「什么东东?」
「日本的古典音乐。」一进入场地,问晴说话的声音就很明显的降低了。「接下来还有茶道、花道、书道、能乐等表演,不过你放心,虽然是这种注重传统的场合,但因为都是年轻人,所以你也不需要太拘束。」
抬手拈下飘到脸上来的花辨凑近鼻端闻了一下,「樱花。」任育凯低喃,再转头朝四周猛吸几口。「那又是什么香味?」
「沉香,也就是我要表演的项目。」说着,问晴带领他到一株樱树下,坐上铺好的方巾。「哪,12点方向是寿司,2点方向是干果子和最中,梅子酒在10点方向,毛巾在你左手边……」她一边说一边拿他的手去碰触,以确认距离与方向。
「好,谢谢。妳到底要表演什么?」
问晴优雅地拂裙跪坐在他侧边。「香道,三乡家是香道世家,待会儿我要表演『伏笼熏香』,还要弹奏古筝。」
香道?
不懂,但是……
「古筝?我也学过。」任育凯兴匆匆地说。
「真的?你学多久了?」问晴讶异地问,看他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去碰古筝的人。
「十天。」
「……哦!」若是在其他地方,问晴一定会哈哈大笑,但在这里,她只能抿唇窃笑。「那个,等会儿我会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他的眼睛也看不见,我想你们应该司以成为好朋友。」
「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任育凯心中蓦然进出一个突儿。「女的?」
「男的。你几岁了?」
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