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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没再追问她来自何处,只道:「半月,你真相信下一刻会有美好的事等苦你吗?」

  「当然。」

  「你家乡有男人在等你吗?」

  「噗」地一声,她差点把喝进的水喷出来。仰头看著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他的脸庞背光,她却能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神态有多认真。

  「半月?」

  「没……没……」喉口有点抽紧。

  「那你的亲人呢?」

  「也没有。」

  「既然如此,你何不留在南京?」

  何不留在南京?这问题问的真是好。这里落後又古板,上个茅厕没有冲水装置、草纸又粗劣,洗个澡还要去取水烧水,到了夏天还不能穿得很清凉出门,天知道这里有多可怕,她能忍到现在很了不起了。

  「这里的姑娘唱歌我听不懂。」最後,她只得这么答。

  「什么?」

  「说话老是文诌诌的,我跟不上。」

  他眯眼。「你在跟我说笑话?」

  「没有。殷戒,因为是你,我才说实话的!」

  「那么,如果是为了我,你会留下吗?」

  她心一跳,慢慢地垂下视线,专注在自己的脚丫子上。身边的男人坐下了,再开口时声音虽然平静,但有丝沙哑:

  「两年前我在南京落地生根,接了封沄书肆,以为有了想做的事,南京城就是我的家了;後来,我又在城尾买了座破宅院,以为我亲手修葺,迟早我也会把这里当家了,不管我走得多远,总会有个家等著我;不管在外头飘泊多久,只要我心系我亲手建立的家,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似乎对我还是没有什么意义,就算再过两年,我有了自己的商行,我也不会倾注所有的心思……」他像有点漫不经心,视线落在她的红发上。「这两天我离开南京,是去上香的。我有个爹……」见她终於正视他,他嘴角微微泛笑:「是人都有爹的。我十八岁之後就没再眼他打过照面,打从心里也没认为他是我爹,前两天聂府四爷告诉我他死了,於是要我去造纸槽坊处理一些小事,可以顺道去上香……不过,我路过而已,始终没有去上香。你猜,那时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这时候说节哀顺变,似乎不妥。人人背後都有伤心事,她的观念是血缘并非绝对独大,如果有足够的原因打破父慈子孝的模式,她也不会去指责什么。

  「我在想你。」他微笑。

  「想我?」她讶异。

  「是啊,想你。一路上脑里莫名都浮现你。想到你,突然有了动力回南京,不回书肆、不回宅子,第一个来见你、我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渴望—个女人。」

  炙热的眼神让她在大太阳底下浑身发颤。这个男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至少,跟她之前所认识那个正派的男人不太一样。

  妖美的眸内透著令人沉沦的光彩,让人刹那失神。这个男人之前气质斯文内敛,虽然会对她破口大骂,却不像现在这样这么的……艳情。

  如果在她家乡,他绝对能荣登演员之首。

  当他吻上她的嘴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被他带著几许艳丽的眼给迷惑了。她微回神,受到惊吓的同时,直觉往後退去,他顺势半压她在草地上,热情地舌吻——等等,等等啊!

  从小到大她只有单恋暗恋的经验而已,还没有真正恋爱过。他这种直接跳级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他暂离她的唇,让她得空大力呼吸,胸口起伏急促,赶紧道:

  「等等,我全身都是汗……」天,这声音是她的吗?

  「我无所谓。」深吻再次夺去她的意志。这一次他开始有了动作,十指像是正在燃烧的激情,精确无误地挑逗她每一处的敏感,让她又热又痛又不知所措。

  她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不像在天乐院里他吻得很重,却没有试图挑起她的情欲,而现在,他的每一个碰触都像在燃烧她的欲念……

  表现得活像情场老手,连她这个生涩不习惯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反应。他半垂的眼眸内,只有专注,却没有任何的情欲。

  内心愣了愣,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的身子、他的十指、他的吻在在散发他的欲望,眼内却没有任何的冲动?

  平躺在草地上的身子渐渐冷却,她摸索到水袋,然後尽数倒在他的头上。

  「搞什么……」原以为下了大雨,却是她倒了他一身的水。瞪著她很狼狈地从他身下爬走,他咬牙:「你到底在想什么?」

  连忙拉好衣衫,她恼道:「你才在想什么!大白天的,就在这种地方……」用力抹了抹唇。舌头痛得要命,他的气息也在唇间打转,气味重得要命,却不如在天乐院那时觉得恶心!

  可恶!在天乐院吻她时,他只是个半陌生人,现在她不排斥,是不是表示她喜欢他的程度过多了点?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的脸仍有几许怒气。

  「我……」

  「不喜欢我,你会让我看见你的裸足吗?」

  她呆了呆,连忙把赤脚缩进裙里,抱怨道:

  「我就知道这里保守得要命,连个脚都不能露。在我家乡要怎么露都行!」天气热啊!她不想穿鞋都不行吗?

  「怎么露都成?你在说笑话吗?还是你在那男人面前也露过?」

  「什么男人?」

  「跟你同住的那个男人啊!」他挥挥手,心里气恼她的拒绝。

  「……」她抿著唇没答。

  他抹了抹脸,起身说道:

  「半月,我看得出你是喜欢我的,难道你不想占有我吗?」

  这个男人试图以言语挑逗她吗?

  她慢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明知他不会恶狼扑羊,但就怕他的魅力无边,让她著了道了。是他以前隐藏得太好吗?从来不知道他举手投足间可以让人心跳一百。

  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我是喜欢你,但现在只是恋爱……」

  「恋爱?」

  她没答,迳自道:「我对你,还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何况,只要我等到时机就能回家乡,」到时候他也只能成为记忆了。「殷戒,你注意到了没有?我衣杉不整,而你却一身整齐?」

  他皱眉。「你要说什么?」

  她叹气,扮了个鬼脸。「没什么。」真可悲,第一个喜欢上她的男子竟然不懂追求之术,反而一迳地想脱衣上床。

  时代不同,果然思考就不同。难道他没有想过,他在城里具有一定声望,如果在这里发生性关系,他必须负起责任吗?就算是大房、二房、三房都好,就是得空出个位给她,他不笨,怎会没有预料到激情过後的下场?

  等等,对上他防备里带著算计的眼神,她顿时恍然大悟。

  这个男人真是可怕又复杂啊……

  「半月?」

  她回过神,见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显然怕把她吓跑了。她能跑哪去?要她从这里走回南京,走到天黑她也回不去,何况她也不会骑马。

  「我想放纸鸢。」她突然道。

  「什么?」

  「好吧,反正你都看见了我的脚丫子,你不介意的话,我还不想穿鞋。」取下纸鸢,她调起线,随即放起风筝来。

  殷戒心里微讶,一时之间不知该再接再厉勾引她,还是该目瞪口呆。

  纸鸢飞上天空,她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他。

  「你要放吗?」

  「……」热风扑上了他的衣衫,他黑发有点凌乱,他的视线从天空的纸鸢移到她黑里透红的双颊。她眼底眉梢明明残留著他挑起的情欲,她却在放这种东西?他自认自己一向不笨,能察人细微之处,靠的也不是聂家的人情,而是自身的实力,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捉不住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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