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划破湖面,激起漫天水幕,遮掩了俩人的行动,也令潜伏湖中的刺客们行动一缓。
趁着这一瞬,风玄烺已带着皇甫暄跃上丈许之外的小舟,神态从容地落坐。
“请恕属下失职,未能预先发现刺客。”操舟的男子半跪行礼,恭敬的神态中略带几分惶恐。
“无妨。”风玄烺微微一笑,挥手示意那男子坐下操舟,划向湖岸。
“多谢主人不罪之恩。属下失礼了。”那男子恭谨地颔首致歉之后,才敢坐下,小心戒慎地将小舟驶向岸边。
风玄烺看着已被其他小舟包围,正和宫中侍卫打斗的刺客,若无事地对皇甫暄微笑,“这些刺客也算有耐心了,陪了我们一个下午。”
瞥见一瓣荷叶飘来,他顺手抬起,只见荷叶下还连着一根细长的竹管,而荷梗正插在竹管的口上,便是方才他用来堵住刺客呼吸所用竹管的那瓣荷叶。
“看来这荷叶与我们挺有缘的。”他笑得更开心了还兴冲冲地将荷叶放进她手中,“把这荷叶带回去当作纪念,如何?”
皇甫暄点点头,小心地将荷叶握在掌中,然后脱离了他的怀抱,默默地转身凝视眼前愉悦微笑的人。
方才突来的狙击和操舟男子的恭敬态度再次证明了郎焰君的身份不凡,但纵使有万般疑虑,她也不打算问出口,毕竟连同此次,他们不过见面三次,实在不宜过问隐私问题。
将她的沉默误以为是方才受突袭遭到惊吓的结果,风玄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因当她动手协助御敌时,他还以为她的胆识胜过寻常女子,谁知他仍是高估了她。然而,除此之外,他的心中居然还有一丝歉疚……
虽然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也早料到会连累皇甫暄,甚至,他根本是故意扯上她。但,真正发生时,心中闪过的那抹歉意着实教他意外。
即使如此,该做的,他绝不会迟疑!
计划已经开始!
所有的思绪都只是在脑中一闪即逝,表面上,风玄烺仍是维持着愧疚的神色,认真而诚恳……
他颔首致歉:“是我不好,连累你受惊了。”
皇甫暄释然地微笑,“出游若缺了突发状况,不就没有什么趣味了?”
知晓她确实无惧方才的情况,风玄烺剑眉微扬,赞赏地直视她无畏的美眸,原先的失望顿时消失。
“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一般的闺阁千金很不同?”
“你所谓的不同,是贬我还是损我呢?”她故意反问。虽然从不在意外人的评价,可他眼中露出的激赏却让她欣喜。
“两者都不是。”他轻轻撩起散落在她肩上的一绺青丝,温柔地凝视她微笑的脸庞,“是令人心动的不同,不随流俗的特别。”
他为她心动?!
她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有些怔忡地沉溺在他醉人的凝视中,竟莫名紧张地期待起他进一步的表示。
这时,船靠岸了。
风玄烺率先上岸,随即伸手搀扶皇甫暄。
“我送你回去。”
“谢谢。”她微微一笑,掩去失落之感。
察觉她脸上一闪即逝的失望,风玄烺心中自得,但并未表露,只是维持笑容,回头吩咐仍候在舟上的男子。
“传令下去,不必跟刺客作生死搏斗,要以己身安危为重。”
听到这个命令,那男子心中一热,大声道:“遵命!
属下誓死效忠!”
“死就不必了,你们活着,我会比较高兴。”
风玄烺俯身轻拍那男子的肩膀,然后挥手示意他行动。
那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迅速地将小舟驶向激战中的湖心。
将风玄烺的举动看在眼里,皇甫暄意外地发现他对待部属的仁厚不同于从前见过的王公贵族。
望了望湖心,她主动挽起他的手,“咱们走吧。”
以后,还是有机会知道他对她的感觉的……
第四章
“唉……”项洛妍重重地叹着气,把手里的书籍往小几上随意一扔,懒洋洋地靠上椅背,“真无聊!”
“赖在椅子上头喊无聊,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项络谖抬头瞥了她一眼,念了两句,又埋首回帐册,快速地批阅帐目。对于妹妹习惯性的无病呻吟,全家人早不当一回事了。
“还不是傍晚这种讨厌的光线让我提不起劲……”
她交叉十指,伸高了双臂,透过指缝,眯眼看着窗外没入树梢大半的橙黄夕阳。
她最讨厌傍晚时分既刺眼又缺乏生气的阳光了。
“逃避家务的人还真是什么古怪的理由都找得出来啊!要闲着无所事事也是你自个儿找的。”皇甫昭扔出一团废纸,不偏不倚打中项洛妍的鼻尖,“对了,小暄到哪去了?整个早上看她都有点恍惚出神的。”该不会跟前天问她话的原因相同吧?
“还不就是男人嘛!”项洛妍摸摸鼻子,伸伸懒腰,“本来还说不赴约的,结果她午饭后就不见人影了。”郎焰君真不简单,见没两三次面就能把小暄约出门。
“男人!?”项洛谖讶异地停下手边工作,“怎么……
小暄已有皇命在身,仍有人想追求她?”
“谁会有这么大胆子?”皇甫昭食指抵着眉心,脑中测览过长安望族大家的人事资料,但想遍了各家公子,却无人有此可能。
“不知道,至少我不认识。”项洛妍耸耸肩,“是个姓郎的,叫郎焰君,你们认得这号人物吗?”她对郎焰君追求小暄的动机也相当感兴趣。
两人相望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遇上他的?”
“是前天逛街碰巧认识的……”项洛妍喝口热茶润润喉,娓娓道出那日她们如何巧遇风净漓而结识了郎焰君,以及之后在绿竹居所发生的种种。
“自称是宫中侍卫?但照你描述的穿着、手下排场,说是朝中大臣还差不多。”
“有可能是微服视察的官员或王公亲贵。”项洛谖也赞同妻子的说法。
“喜欢一边巡视一边猎艳的高官皇族?”项洛妍回想那郎焰君逗弄皇甫暄的手腕高明而不失下流,显然是个中好手。
“最重要的地方应该是他对小暄说的话,里头大有玄机。”皇甫昭很在意郎焰君最初的几句话,那话里别有涵意。
“听你这么一说……”项洛妍又想起另一个怪异之处,“小漓当时态度也很奇怪,表情也有点暧昧,既是强调小暄未来皇后的身份,却又一副巴不得小暄和郎焰君凑成双的样子。”
“自号火焰之君啊……”项洛谖轻抚着下颔,心里有点底了,看向妻子,她似乎也猜到了,“昭,你的答案是?”
“我猜是当今皇上风玄烺,你也是吧?”
“是皇上!?”项洛妍瞪大了眼。
皇甫昭解释道:“其实很容易推想的。和风净漓很熟,且表态是皇宫中人,所以一般的大户人家自然可以被剔除。范围缩小后,大概只剩下皇室中人、夏侯家、穆家等等……”提到穆家,她就想起初恋情人穆景翔,忍不住多补充道:“不过逸飞可没那么无聊。”
“你又晓得了?”听她用温柔的声音唤着穆景翔的字,项洛谖语气中不免有些酸味。事情都经过那么多年,她还是老惦记着穆景翔的好处。
“哎,别这么酸溜溜的嘛,相公……”皇甫昭柔笑着捧起项洛谖的脸,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你不也听不得别人说逸飞不好?”
项洛谖舔去唇上胭脂,扬出一笑,“我不过跟你闹着玩的。逸飞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