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见到她的泪水,他心中的愧疚更盛。
他知道自己亏欠她的情意,却又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给予她想要的承诺……
现在,她让步了,他欠她的更多了,可是,他依旧无能响应什么……
那愧疚神情让她冷笑在心底,鱼儿上勾了!
“我想了好久……世事难全,唯有掌握当前的才是幸福,而你……”她贴近他的胸膛,双臂环上他的腰,莹润的眼眸柔情无限地望着他,“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会感到幸福……只要能陪伴着你,名份、地位或是其他都不重要了……”
“暄……”他低下头,将额抵着她的额,“谢谢……”
微微一笑,她踮起脚尖,将唇覆上他的——
风玄烺神色一变。猛地推开她,以袖抹去唇边的胭月旨。
“你不是皇甫暄!”
“呵呵,打开始我就没说我是呀!”谷夜昙抹抹嘴,无惧他冷冽的目光,得意地轻笑了起来。
“谷夜昙,你意欲何为?”剑眉一轩,他肃然地望着她。
“我的目的?当然是除掉你啰!”她漫不在意地耸肩。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朕?”他不屑地冷笑。论武功,他自信远胜于她;论智谋,她更不是他的对手。
“比武艺或许我不如你,但是……”她食指轻划过自己的唇,勾出一抹残笑,“你却防不了我对你下蛊。”
“下蛊?”他微微皱眉,暗自运气后却未觉有异样。
“蛊虫是活的,未到毒发找不出异状。”她凉凉地嘲讽,高傲地睨视着他,“撤掉暄身上的诏命,我便饶了你。”
“不可能。”高傲地挑眉,他断然拒绝。
姑且不论他是否中蛊,他是尊贵的君王,决不接受任何威胁!
“蛮有骨气的嘛,可我就不信会有人不怕死!”
谷夜昙柳眉一挑,扬起玉手,一时间,周遭便弥漫着奇诡的香气。
正诧异她突来的举动,风玄烺忽觉胸口一阵剧烈绞痛,令他呼吸一窒,但痛楚瞬间即过,取代的是无比的沉重感,四肢像是绑上了千斤石块般……
他身上的力量急速地流失着!
“怎么,还是不愿意妥协吗?”谷夜昙笑盈盈地环胸睨着他,“这种蛊只有我会解,要命的话,就照我的话做!”
“办不到!”风玄烺无力地倚着一旁的老藤树,神色傲然,瞪着她的目光冷锐胜冰,毫无惧色。
纵使虚弱,他的尊严仍不容侵犯!
他强硬不屈的样子让她的怒火更盛,原本要再催动蛊毒,可转念一想,让他就这么死去也太便宜他了,她要慢慢地折腾他……
她洒出另一种药粉,暂时停止蛊毒发作,然后扬长而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风玄烺的神色瞬间变得森冷。
即便是死,他也要有君王的死法!
第十章
上朝退朝,向太后请安,召见朝臣,处理政事……
表面上,风玄烺的作息如同平日,未有任何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即将改变。
那日从叙秋园回宫后,他曾召御医把脉问诊,但得到的答案仅仅是他的气血略虚,并无其他异状。很明显的,御医们无法察觉他身中蛊毒,更逞论解蛊了;或许正如谷夜昙说的,他必死无疑。
死,其实并不可惧,人生到头也不过一死罢了,只是他从未料想过自己这么快就面临这一天。然而,他肩上的责任容不得他恐慌,他必须尽量冷静地分析自己死后可能产生的局势变化。
几日来,他思索着如何安排才能妥善处理所有的人、事、物,但有些事却让他委决不下,越想心头越烦乱……
“皇上……”唤了几声,不闻风玄烺响应,值班太监只好大着胆子,大声道:“皇上,宁定王求见。”
风玄烺这才回过神,宣诏夏侯应天晋见,同时摒退御书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
进了御书房,施礼之后,夏侯应天将一只长方形的紫檀木盒呈给风玄烺。
风玄烺一边检阅着盒内的书信、名簿等等文件,一边问:“这些就是所有的罪证?”
“正是。”
“如此甚好。”他阖上盒盖,露出了微笑,“你就照原先的计划,把这些交给御史……”
一阵晕眩袭来,他撑着额头,试图减缓不适。
“皇上,您怎么了?”夏侯应天关切地走上前。
“朕没事。”风玄烺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即坐正身子,勉力微笑,转移话题道:“对了,朕一直忘了问,你究竟是如何取信于魏应行?”
夏侯应天耸耸肩,淡淡地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把对夏侯奉国的感觉如实告诉他而已。”
“别这样,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他握紧双拳,撇过头。
望着他倔强的神情,风玄烺叹了口气,“你如果真的这么恨皇姑父,为何当初还愿意继承爵位?”
“因为我想帮你!师兄,我对你发过誓,要帮你把这天下治理好,要让你成为万世流芳的名主,所有阻碍你的人,我都会不择手段除掉他们!”夏侯应天定定地望着风玄烺,昂首扬眉,那双向来充满讥讽的墨黑冷瞳,此刻却散发着热切的光芒,让他看来像是一个拥有满腔热血、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而非众所敬畏的“紫修罗”。
“如果……”避开那双炽热的眸,风玄烺微微垂首,掩去眼中的忧虑,试探地问:“如果没有朕,或者……朕死了,你会怎做?”
“那我大概会造反吧!凡是能叫夏侯奉国泉下难安的事,我都很乐意去做!”夏侯应天嘴角微扬,双膜流转着幽冷光芒,“也可能,我会随你而去。天塌了,一切也不须存在。”
“那么,幸好皇帝是朕,而且朕还活得好好的。”风玄烺微微一笑,像是开玩笑,然而心底的忧虑却加深了。
夏侯应天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异常,但并未对此说些什么,只是将话带回了正题。
“若要处置魏应行,是否先将太后调离长安比较妥当?毕竟太后和魏应行是表兄妹,情谊深厚,必定会为他求情,到时皇上要处置他,不免有所阻碍。”
“联也有同样的顾虑,所以前日已命人安排太后和安乐公主到洛阳离宫的事宜,今天巳时便要出发。”忽然又觉一阵晕眩,风玄烺藏在衣袖下的手握得死紧,极力维持清明的意识,有些僵硬地微笑,又怕被察觉,便以闲话家常的口吻问:“朕请承平大长公主陪同到洛阳散心,好分散太后的注意力,皇姑母跟你提了吗?”
“臣已数日未回王府。”
“有空时多回王府陪陪皇姑母,不要留连在‘紫云别馆’。”
“嗯。”
此时,晕眩感略减,风玄烺思及夏侯应天最近的行径,斟酌措辞,又道:“先前要你协助追查的案子,半年前就已经了结,你没有必要再伪装有断袖之癖以便出人章台楼查案,那么章台楼就别再去了,紫云别馆里的娈重也撤了吧,兔得再让人误会下去。”
或许不是误会……夏侯应天心中想着,表面上却随口虚应。
“若无其他事,你就告退吧,一切按计划做。”
夏侯应天躬身告退,拿起木盒便欲离去,却被叫住。
“你给魏应行的誓约书拿回来了吗?”
“不必拿回来,因为那根本不是我写的。”他露出得意的微笑,“魏应行以为当着他的面写就绝对是真的,可是他不知道,那份誓约书其实是臣的好友白冉云易容后所写。一旦他以此指控臣,皇上便可以藉由对笔迹再判他一个诬陷大臣的罪名。如此一来,万一让太后知晓了魏应行的事情,由于他不但意图谋反,还陷害娘家的子侄,碍着娘家的面子,太后也不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