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很快的,朔风皇朝将成为历史陈迹,由我所取代!”想到得意处,中年男子放声大笑。
冷眼观看他的得意,紫衣青年神色淡然地打断他,“在那之前……表叔,你似乎也该向我保证你的诚意,交出你的誓约书。”
“没问题!”
中年男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随即取过一旁的纸笔书写誓约书。
交换誓约,以为牵制……
“别忘了先前的约定,仅写自己的誓词,不提对方名字,一如我所写的。免得我怀疑你的诚意,误会你想趁机反咬我一口。”幽渺的声音缓缓响起,冷冷地提醒他。
他颔首保证他的诚意,随即低头继续未完的誓约书。
紫衣青年露出了诡谲的笑容,墨黑的眼眸隐约闪过一丝血红……那是野兽盯住猎物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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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菊园月渐西沉,人犹不寐……
夜已深,草地上镶缀点点露珠,在迷朦月色下闪动着晶莹的光芒,恍若洒落了一地珍珠。
微风拂过,几许寒意随风漫开在寂静的夜里,却吹不进风玄烺心里。
每次重访旧时居所,漫步在菊园的小径上,他的心情便会格外平静,仿佛世间喧嚣都被隔绝在墙外。
此刻,他伫立在菊园中心,侧耳倾听夏夜的声音,更觉得白日的思绪都得到了沉淀,所有的疲累也化为无形。
多年来,菊国始终是宫里唯一的净土,也是他心中永难遗忘的美好……
他记得,一到霜月寒天,满园菊花便会绽放,黄菊、白菊、红菊、绿菊……似织锦般在园中延展,美景犹胜春色;然后,清香随风溢出墙外,令整座东宫都漾着淡淡菊香……
他缓缓闭上眼,一阵微风拂过,他仿佛闻到了菊花香,又好象见到伊人一身素雅,立在重重菊花间,手拈白菊,垂首轻嗅花香……
殿下……
她总会在他注视时抬起头,含笑呼唤他……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当她抬起头,她的脸孔却像笼罩了一层轻纱般,有些模糊……他瞧不清是怎样的容颜,再思索,却与另一张娇颜重叠……
他猛地睁眼,一切幻象归于无形,只余无边的寂静。
纵然仅仅是一瞬,却教他心惊,为那突然出现的娇颜,也为那模糊的容颜——他的亡妻。
过往温存依旧铭记心中,三年誓约至今不忘,但,未及三年,她的容颜竟悄悄地变得模糊,余下的,仅有荡漾在风里的温柔,抚慰他白日的烦愁。或许,这些最后也会被取代,在不知不觉中……
他知道自己有些动心,为了皇甫暄……
身后传来细微的足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必回头,风玄烺已知晓来者是谁,因为除了夏侯应天,没有人敢不经通传就闯入菊园打扰他的静思;但,令人疑惑的是,这样的深夜,宫门已闭,夏侯应天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问话间,他转身面向来人。
“今晚由臣值夜。”
“难得你会亲自值夜。”
风玄烺微微一笑,朝前方的凉亭走去,夏侯应天尾随在后。
“寅时过半了,皇上怎么还没睡?虽然明日……
不,该说是今天了。虽然今天不必早朝,似乎也不宜太晚歇息。”
“朕不累。”
步上凉亭,风玄烺摆手示意夏侯应天落坐,自己也拣了最靠近花丛的椅子坐下,伸手轻抚绿叶。
见状,夏侯应天眉头微皱,淡淡地问:“快三年了,还是忘不了她吗?”
“世上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正因为怕遗忘,所以才到这里提醒自己要记住。”
风玄烺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转身仰望斜挂天际,已然缺口的月。
他的记忆就像天上的月,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残缺……从最鲜明的满月缺成下弦月,然后越来越细,终将成了虚无的朔月……遗忘了所有,只记得曾经存在过……然后,另一个记忆将会取代她,一如月亮由朔月再渐渐地回成满月。
“孝惠皇后已经死了,如果忘了她便罢了,何必要提醒自己记得?”夏侯应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风玄烺回头淡淡一笑,“那是过往最美的一段回忆,朕不想忘,何况,泠儿值得我……”
“你用三年来哀悼她已经足够了!”夏侯应天霍地站起,冲动地打断他,“特意虚悬正妻之位,登基后不立后;不得已立了皇甫暄,又百般拖延,为的不就是她吗?
如今,她要求的三年之约已经要到了,你何不干脆忘了?”
面对他失礼的态度,风玄烺只是平静地指出他的误会,“三年之约并不是她要求的,而是联自愿的。”轻叹一声,又道:“朕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不管以前或现在,你始终不喜欢泠儿。”
“臣岂敢对孝惠皇后有意见。”夏侯应天轻哼一声,别过头。不论是活着或死去,她都夺去了风玄烺太多的注意力,他怎么可能喜欢水泠!
“夏侯——”风玄烺皱着眉,有些不悦。
即使知晓风玄烺不高兴,夏侯应天依旧倔强地偏着头,一脸的不驯。
见状,风玄烺无奈地叹日气,转移话题。
“昨天朕要你把皇甫暄牵扯进谋叛的事情里,你做得如何?如果还没进行,那就直接停手。”
“为什么?”夏侯应天疑惑地挑眉,不明白风玄烺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没为什么,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但是臣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风玄恨沉吟片刻,才道:“若是如此,你设法阻止事情发生。联想过了,皇甫家虽然势大,但朕自忖可以控制。”
“仅是如此,皇上会如此轻易放过皇甫家?”夏侯应天挑了挑眉,有些挑衅地问:“恐怕与皇甫暄有关吧?”
风玄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回答:“确实如此。
朕今日遇刺,她的表现不错,不惧不惊,视若平常,单这一点,她便够资格当朕的皇后,何况除了胆识之外,她的性情恬淡,以她为后,后宫不致有太多争端。而正因为朕已经确定她足堪为后,就不必对皇甫家动太多手脚,因为皇甫家必须成为未来太子的有力后盾。”诸多借口,只为隐藏真正的理由。
“是吗?不是因为皇上喜欢皇甫暄?”纵然他看他平静地分析利害,全为大局着想,但夏侯应天却察觉风玄烺在提到皇甫暄时,眼中隐约闪过的一丝温柔。
“朕欣赏她。”心虽意动,风玄烺却不愿也不能明白表示,不只为了对亡妻的三年之约,也为了他所担负的责任,不容他展现弱点——动情,便有了弱点。
即便他回答时神态自若,夏侯应天却不相信这番说辞,紧拧着眉,沉下了脸。
原先使计逼风玄烺立后,虽说是因为被太后和母亲烦得受不了,但有一半的原因却是希望风玄烺能因此忘记死去的水泠,别再守着虚悬正妻之位三年的约定;谁知风玄烺表面没说什么,却以教导宫规礼仪为由,硬是将婚期拖延了一年多,而三年之约到下个月便满了……未料,在将满三年的时候,皇甫喧却可能成为另一个水泠,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愿多谈他的感情,风玄烺刻意问:“夏侯,你证据收集齐全了吗?”
知晓他有心逃避,夏侯应天不再多言,半垂眼帘,淡淡地回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