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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爱读书懒做事就会这样啦!”金枝不耐烦照顾,她自己就有不孕的问题。

  伍长吉则急著带女儿看遍中西医,因为前妻是长脑瘤死的,后来都说是少女贫血症,他才放心。涵娟却把头痛和承熙连在一起,这几个月是她掉泪最多的,夜里又是忧伤反覆,倦极了再陷入更迷乱的梦中。

  “姊--”宗铭爬上楼,脸颊还带著饭粒。他今年七岁,长得和父亲一个模样,都是憨厚可爱型的。

  “吃饱了吗?”涵娟帮他擦脸,棉被一角盖在他身上,再裁几张纸让他练习功课。这个弟弟虽是同父异母,但自幼跟她,两人的亲爱并不受金枝态度的影响。

  “姊,好漂亮呀,我也要可不可以?”他翻著桌上设计的精美卡片说。

  “这些先要给那些没有爸妈的小朋友。你乖的话,把这十行注音写完,等我回来再画给你。”涵娟看手表,已过中午,金枝也该到家,否则她就要迟到了。

  宗铭很认真地研究,卡片里有花草、太阳、云朵,动物、小人人……就是没有他最喜欢的。他说:“姊,我想要天使,就是那种有翅膀的人。”

  天使……是十岁承熙意图送给她的第一张卡片。此时听到耳里了,痛苦又如泉涌,抑塞在心头。

  自从夏末决裂后,他们就不再来往。承熙曾透过曼玲捎几次信,都被她原封不动退回,他也只有颓然放弃。

  “为什么?叶承熙虽然没念高中,但也读了工专呀!”曼玲为此极不谅解,“我真不明白,他的工专生还够不上你的水准吗?那……我这音乐科附读生不是更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你这样说,枉费我替你背那么多年的书包,我岂是那种人!”涵娟变脸色说。

  “就因为晓得你不是那种人,我才更莫名其妙呀。”曼玲小心问:“你真要和叶承熙‘切断’,永远不再喜欢他了吗?”

  这问题不只曼玲,连涵娟自己都是日夜纠缠不休。

  不再喜欢他了吗?不!从十一岁起就感受对承熙的暗暗情愫和幽幽情怀,不仅没有消失,还随年龄的增长而加深。而更深的喜欢,也同时带来更深的纠葛愁虑,把她吓坏了。

  泪,真的是流不止。有一次晚餐时,泪水就沿著脸颊滴入白米饭里,气得金枝破口大骂,愈骂涵娟就愈哭。

  后来知道承熙赶上台北工专注册,虽非原先目标,也算乌云中露出一线曙光。

  从此该重修旧好了吧?也不!玉雪的话言犹在耳,说她势力眼,嫌贫爱富,是看高不看低又虚荣计较的女孩。

  涵娟也想起与李蕾的那一段。用人的吃人的又被人诬赖的耻辱,旧创加上新伤使人寒颤。当承熙不升学时,她愤而离开;而他进了工专,她又求好,不正印验了玉雪的批评吗?她又如何能承受更多的讪笑呢?

  可一片希望他成就大事业的心,又有谁能明白?她只能在日记上写著:

  是爱情使人复杂,还是人使爱情复杂?十六岁的我已陷入迷宫。一个人多小能感受爱情?就我而言是十一岁,他从某个迷蒙处走来,在某刻引起我的爱恨痴嗔,像一段早已注定的前缘。

  当我心还稚小时,是水上淡淡的涟漪;

  我心再大一些时,是湖上眩乱的风雨;

  那么当我心等于世界时,会不会是大海灭顶的惊涛骇浪?

  她的顽固倔强陷他于两难,他的优柔寡断不也陷她于困境吗?她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穿著绿制服去上她的第一志愿;而承熙,就去担他自己的那份痛苦吧!

  纸上的天使成形了,当涵娟细描翅膀时,眼泪簌簌落下。

  “姊,你干嘛又哭了?”宗铭问。

  “没事。”她连忙擦净。

  金枝的大嗓门已在楼梯口响起,涵娟立刻收拾东西,穿上外套赶出门。

  “哼,自己家的菜摊从不顾,去什么育幼院,都是懒人的借口!”金枝骂说。

  “去育幼院才不是懒,是永恩的邱医师请我们班帮忙的。”涵娟顶嘴。

  “别用邱医师和朱老师来吓人,我才不怕,他们又不是天!”金枝脸更臭。

  再吵下去没完没了。涵娟用力抿紧唇,门外寒风迎面而来,她用自己织的深蓝围巾严严包住嘴耳,感觉温暖且听不到金枝的声音了。

  她不是不顾市场摊子,实在人多嘴杂又怕碰到承熙,幸好父亲疼她,想她大了不宜抛头露面,也从不勉强。

  她要如何说清呢?许多事情就像这排乌七八黑的违建屋,藏著蛛网密结的阴幽死角,没有人能了解她,正如无梦的人不能了解有梦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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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原是洋人的礼俗,不关一般百姓,只有美军俱乐部、上流社会及一些时髦大学生会欢庆一下。但涵娟住的地区不同,早在十一月底国际学舍就装上闪亮的小灯泡,教堂也陆续有活动,想不感受到气氛都难。

  明心育幼院跟著办圣诞关怀,因为有美军长官太太及外国记者来参观,朱惜梅老师才会叫涵娟召集同学,来共襄胜举一番。

  涵娟在公车站牌碰到几个同学,大家吱吱喳喳地十分兴奋。她在学校向是优秀端稳的形象,人缘功课都不错,但绝不透露自己破落的家,若有人想造访,她总以“继母很凶”来挡掉。

  所以此刻走在中段和内巷间,她很怕遇到熟人,紧张得头又微微胀痛了。

  育幼院在一条长巷内,是一位叫何舜洁的女企业家为纪念英年早逝的丈夫,特别捐出私宅兴建的。据说里面原有大片椰子林,后来都砍掉来盖新的收容房舍。

  涵娟一行人到时,院内已非常热闹。教室的窗框桌椅都新漆著浅青的颜色,栏檐挂满彩纸灯泡,还有应景的圣诞树,底下摆著花花绿绿的礼物。来这里的孤儿都身世堪怜,此时又好像比外面贫户线下的小孩子幸福。

  朱老师为今天的场合特别穿旗袍,年过四十的她仍丰姿绰约,更符合涵娟心中母亲的形象。

  “你们来得正好,一个人牵两个孩子回教室,贵宾就来了,别乱了秩序。”身为育幼院理事之一的朱老师俐落指挥说。

  不但要安顿小朋友,还要分卡片糖果,正忙得不可开交时,突然有人拍涵娟的肩膀,猛回头,竟是多年不见的李蕾!

  涵娟一时反应不过来,像傻子般愣住。李蕾依然是瓜子脸杏形眼,娇贵清纯的模样,完全让人想像不出带有诡异的心理;眉眼对眉眼,连高度都长得相同了,涵娟仿佛看另一个存在的自己。

  “你不认得我吗?我是李蕾呀!”老友相逢的热切,像演一场戏。

  涵娟不知该扮演什么角色,一群私立女校的学生围过来,李蕾更兴奋说:

  “伍涵娟是我小学同学,功课很棒,以前大家都说我们是双胞胎姊妹。她考上一女中,够厉害吧!”

  是吗?以前不是赖她是小偷,又骂她神经病吗?

  李蕾美眸一转又往涵娟身后看,夸张说:“哇!那不是叶承熙吗?你长得好高呀,加上朱老师,几乎是我小学四年级的同学会了!”

  涵娟整个人僵直,有腹背受敌之感。

  承熙这些天都领著同学到育幼院当义工擦油漆,他晓得涵娟会来,却没料到李蕾也到场。深知那段往事,李蕾又一副原性不改的自我中心,怕她给涵娟难堪,也顾不得什么就走过来说:“真是久违了,我以为你早忘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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