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众人的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女子,宇琛也跟着移动视线。
当他的目光移到康盼儿脸上时,倏地一愣。她那称不上绝美的灵秀脸庞,嵌着一双晶莹水眸,眸中闪动的光芒深深吸引着他,令他移不开视线。
他……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会对一个女人如此失态?
正当宇琛摇摇头,想要抗拒那股吸引力时,康盼儿的声音响起。
“盼儿自认无失格之处,洁璧身心,不必多言。”
“康盼儿,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做了那么下流的勾当还敢理直气壮。各位乡亲,我们杭州城不要这么不知悔改的人,让她死!”王陈氏尖声高嚷,已没有一丝哭音。
“让她死!让她死!”众人齐声应和。
乡长叹了口气,“来人,浸猪笼!”
浸猪笼是南方的习俗,只要女子失贞失德,即会被处以此极刑,以昭伦常不容挑战的绝对尊严。
康盼儿被人拉起身,身上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绳索,一名男子手拿一只大竹篓从她头顶往下罩住她。
在一旁的宇琛看着这一幕,没来由的心一紧。不!她不可以死!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阻止,却被赶来的赵喜拦下,“公子,别惹麻烦了。”
“小喜子,快放开我,人命关天啊!”
“公子,他们人那么多,您能做什么?”
“总之,她不能死!”在他还没理清心里异样感觉时,她绝不能死。
宇琛挣开赵喜的手,在康盼儿被推入水里之前,纵身跃到她的身边,并伸手抱住竹篓。
现场登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一时之间,康盼儿还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她隔着竹篓望着救了她的男人,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全身一阵燥热。
“公子,你能否……”
宇琛收回忘情凝视她的眸光,动手帮她卸下扎人的竹篓,并解开绳索。
他绝不会承认方才抱着竹篓时,自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让他一时迷醉了心神。
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王陈氏气得大声咆哮,“你是这女人的奸夫吗?你……”她没再说下去,因为看清宇琛的长相后,她不禁被他英俊的面容和挺拔身躯给吸引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赵喜护主心切,受不了主子被羞辱,大声的斥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对当今圣……”瞥见主子的瞪视,他很识相的闭上嘴。
一旁的乡长阅人无数,心中猜测着宇琛的身分,瞧他浑身散发慑人的气势,看来非富即贵。
“这位公子,你一定不是本地人,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他客气的说。
宇琛唇角勾着冷寒的笑睇着乡长,“路见不平,人人得而拔刀相助!”
“这女子不守妇道,淫乱污秽,背着主母勾引主子,还害得主子瘫痪卧床,如此荒唐已无苟活之借口,赐她一死以正伦常。”
闻言,宇琛冷哼了一声,“伦常固然重要,但法理不可废,本朝律法明订死刑需由官府审决,岂容你一人独断!”
乡长反驳,“家有家规──”
“既知家有家规,又怎不知国有国法?”宇琛扬高了声调,“况且这女子并未承认罪行,你却硬要行刑,难道不怕惹人非议?”
“你……”
这时群众里有人高喊:“乡长,不要跟他客气了,他一定是这贱人的奸夫,想逞英雄就让他跟着死吧!”
始终沉默的康盼儿急了,不想让这个救她的男人也遭殃,她扯了扯他的衣服,急声的说:“公子,奴家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就别管我了,快走吧!”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宇琛心里一痛,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脸,语气轻柔的说:“你放心,如果我救不了你,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
康盼儿傻傻的看着他,虽知道应该拍开他的手,但那厚实的手掌摩挲着她让她感到好舒服,她舍不得这种温暖。
宇琛侧首看向沙德尔,沉声命令,“沙德尔,你立刻去把佟傅玉大人请过来。”
“喳!”应完声,沙德尔随即施展轻功离去。
宇琛扶着康盼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一旁的凉亭坐着等。
众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这突然蹦出来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 ※ ※
“沙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待在北京吗?怎么突然跑到杭州来了?”坐在轿子里的佟傅玉,一手掀开轿帘,探头询问骑在马上的沙德尔。
先前沙德尔像一阵风似的冲进知府衙门,一见到他,二话不说,便要他带领衙役跟他走,弄得他一头雾水。
“佟兄,你先别问了,快赶路吧,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沙德尔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召见地方官。
两人赶着路,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事发现场。
佟傅玉纳闷的看着四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等到他在凉亭前站定,定睛一看。
天……天啊!这……这不是万岁爷吗?
佟傅王连忙跪地向宇琛叩首请安。
“微臣佟傅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知御驾在此,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
宇琛淡淡一笑,“不知者无罪,佟大人快快请起。”
“谢皇上!”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每个人在听到救下康盼儿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不禁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方才那些怒骂宇琛的人更是惊得冷汗直流,唯恐被治个冒犯龙颜之罪。
康盼儿瞠大一双美眸,在听到眼前这名俊朗男子竟是皇上,她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
佟傅玉板着脸,对着众人怒斥,“你们这些刁民,看见万岁爷还不下跪请安!”
话一说完,就见众人动作一致的屈膝下跪,高呼万岁。
康盼儿从石椅上起身,正想向宇琛下跪时却被他抱住。自他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气息,冲击着她的心房。
“皇……皇上……”她紧张的唤了一声。
宇琛也没料到会阻止她向自己行礼,只是直觉不想看到她对他恭敬的模样。他看进她眼里,发现她眼中的信任和依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尊敬,这让他心里涌现一阵烦躁。
他扶稳她的身子,才依恋不舍的放开手。
他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站起身,不敢吭声的低着头,心里惶惶然的。
宇琛收拾起烦躁的心情,缓缓的说:“佟大人任职江南知府半年,必是案牍劳形,十分辛苦,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只是竭尽心力以达圣上之托,足万民之愿。”佟傅玉面对宇琛的关心,有些局促的回道。
“很好。只是,”宇琛转向正题,“佟大人,朕有一事不明,特地找大人前来一问。”
“皇上请明示,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宇琛点点头,“本朝律法中,对死刑的定谳,是如何载示的?”
佟傅玉顿时一愣,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欲判人死刑,必得人证物证俱全,犯人亲口坦承犯罪,亲笔画押认之,方可审裁!”
“只有这样?”
“当然不只,官吏在审判期间,理应明查暗访,对案情要不断的细审研判,直到毫无疑点,罪证确凿,方可执判,以期毋枉毋纵,昭冤者于雪白,定恶者于囹圄。”
“照你这么说,这死刑的判决,应是官吏的职责所在啰?”宇琛嘴角勾着冰冷的蔑笑,瞅着面色苍白的乡长。
“自是如此。”奇怪,这事皇上应该很清楚,还需要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