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她几乎是用吼的,“不等我…他……他们走哪儿去?”朱雩妮一颗心直接坠人谷底。
“笼烟楼喽!”百合子神情愉快得不得了。“加藤清正已经接受织田君的招降,所以这趟奈良之行大可不必,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凯旋而归了。织田君好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敌军的阵营,可惜你睡得太沉,错过了这场精采的决斗。”
是吗?听她的意思;她昨晚真是罪该万死。难怪织田信玄会不告而别,谁要这种无情无义的妻子?
她明明心紧着他的安危呀,再累也没道理一觉到天亮,何况她向来不是个贪睡晏起的人。
走在百合子身旁,她边用余光审视她。和昨晚的羞怯赧然相比,她似乎多了些昂扬的得意之色,是什么原因让她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一走进厅堂,木雕红漆桌旁已坐满了人,仅剩两位空位,留给朱雩妮和百合子。
“织田夫人,快请入座,饭菜凉了。”北政夫人脸上堆满笑纹,热情延请朱雩妮坐到她身侧的首位。
“不,我坐那边好了。”来者是客,岂可超越坐上首位。
“那怎么可以?你是正室夫人,百合子只是侧室小妾,论情论理那位子都不该是你坐的。”北政夫人坚持把朱雩妮按在身旁的位子上。“我们百合子不懂事,将来还望您多多关照。”
“我不明白你话中的含意。”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妾?难不成织田信玄已经决定纳百合子为妾?那么快?
他一面歼敌,尚能一面为自己纳小妾,这种能耐的确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
“怎么?玄黄大人没跟你提起吗?”北政夫人脸上讶然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就在今儿凌晨加藤君投诚之后,他才顺道提议的,我以为你们已经商量过了,没想到你会完全被蒙在鼓里。”
天!朱雩妮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慌忙放下银箸,抚住胸口;。他终究做了,不该听不出那是她气头上的话,而他依然做了。昨晚争吵时,她会脱口说出随他娶十个八个妾室,如今先是百合子,接下来呢?或许在他妻妾成群之前,自己会早一步被送给有功将领当礼物也不一定。
织田信玄的薄情寡义和其他男人并无二致嘛!在要求做妻子的千依百顺,唯命是从的同时,犹迫不及待地寻花问柳,满足一已私欲,真令人痛心!
谁教她要生为女人,且形单彰只流落到日本?纵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有娘家的父兄出面替她讨回公道。她被迫地只能忍气吞声,点头应允。
可笑呵!她竟然还曾经天真地以为能够和他牵手共度呻生。前后才多久?她是个那么容易使人生厌的女子吗?好恨!
“这件事决定得稍稍仓卒了些,所以我才会没被知会。”起码,起码她必须强自镇定,为自己保留一点颜面。
“一定是这样的。”北政夫人的长媳美智子投给她同情的目光,“玄黄大人吩咐了,要你在寒舍多盘桓几天,就当是度假吧。我们很欢迎你留下来。”
噢!他要她留下来?留下来多久?为什么?因为他不想要她了?朱雩妮的胸口仿佛让细针无情地戳刺着。他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是呀!反正明天我就要嫁进笼烟楼,有我服侍织田君就够了。”百合子眉飞色舞,洋溢着新嫁娘韵喜悦,朱雩妮的痛苦;只会让她更觉得乐不可支而已。
“既然是玄黄大人的意思,我不留下采也不行;今后恐将多劳烦各位了。”套、句汉人的用语,她已极无尊严地被打人冷宫,并且还惨遭流放,困守在淀城送遥远的落拓家族中。
坦白说,她的萦怀失据是没啥道理的,一开始,她不就处心积虑地要求织田信玄休了她,现在这种结局,不正是如愿所偿,她应该高兴才对。”
当然啦,一时半刻她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唯有强颜欢笑,小心不教旁人看出她的窘状;毕竟她对他已产生了复杂难解的情愫,任何女人,再坚强,再会伪装,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应付突如其来的打击。但这不会太久的,朱雩妮暗暗向自己保证,她不会因为这样被击垮的;织田信玄越想贬抑她、责罚她,让她凄惶度月,她就越要咬紧牙关,好好爱惜自我,悠闲快意地过日子。
“别那么客套,你若能长住下来,是我们的荣幸,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北政夫人一直仔细地注意朱雩妮脸部的变化,席上七、八人,就属她和百合子笑得最开心,最无节制。
“夫人可是由衷之言?”朱雩妮正经八百地盯着她;“如果夫人不反对,我现在就修书给玄黄大人,请他恩准,让我袄久居住在此。”眼不见心不烦。织田信玄不是只纳百合子一名侧室,将来接二连三,多少个都不晓得。与其回去,每隔一段日子就要肝肠寸断一回,倒不如干脆留在这里,闲闲没事就去泡温泉,要逍遥自在多了。
“这……”不仅北政夫人,连一旁始终沉默的丰臣家众媳妇们,都不约面同地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哪有女人不爱待在丈夫身边的?离得越远,淡忘得越快,她尽管得天垂怜有着闭月羞花的容貌,但怎么说都是个手无寸铁,必须仰丈夫鼻息过活的女人,难道她不怕?不怕一朝恩泽枯尽,只余青灯古佛相伴?
古人有云:英雄悲白发,美人伤迟暮。
等她人老珠黄的时候,谁来爱她?失去了丈夫那厚实的臂膀,—个女人再美,晚境依然堪怜。
“织田夫人请再三考虑,淀城随时欢迎你大驾光临,但修书给玄黄大人则无此需要。”美智子是同情朱雩妮的一个,这或许和她的丈夫也广纳小妾有关吧。
“有何不可?”百合子道:“你赶快写,写好,我明天可以颖便替你带回去给织田君。”
“百合子!”美智子大声斥喝:“不要得寸进尺。”
看来她在丰臣家是挺有威严的,大声一喝,连北政夫人也噤若寒蝉。
这顿饭局,就在僵凝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
朱雩妮告退出来后,仍决定修书给织田信玄;除了向他表白愿意自动留住淀城;也恭贺他旗开得胜,兼获美人;可谓是双喜临门。
最后她还有一点小小的请求,希望他派一两名侍女来陪她,此处人生地不熟,她需要有人相伴,聊聊天什么的。总之,往后她会有一段很难熬的日子还要过,她要有一个可以倾吐苦闷的对象。
织田信玄是个颇大方的人,应该会答应她的请求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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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荻原定岳反手关上书房的门,预防有人看到他不愿尊卑和织田信玄对吼。“她是你的妻子,你没理由无情地践踏她。”
织田信玄眼睛不离手中的文件,脸色却渐渐笼上朋霾;
“你该自我反省,是什么原因让朱雩妮——”
“不准提她:!”织田信玄怒击桌面,霍地站了起来。“她嫁作人妇却不能体恤丈夫的辛劳,有亏妇德。留她在淀城只是合理的惩处罢了。”
想到他和加藤奋战得气力将竭,回到房里竟见到朱雩妮好梦正酣,完全没把他的生死安危当一回事,他就怒不可遏。
他是她的丈夫哪!连丁点悬念的心意都没有,她的心里还有他吗?尤其可恶的,她居然把他送的丝绸衫裙剪绞得支离破碎,她在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