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撑起那对如铅般沉重的双眼,全身上下疼痛得好像被人狠狠拆开过,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的脑袋剧痛,像是有一队军队正在里面行军。
她缓缓坐起身子,苍茫无措的环视着四周黑暗不见五指的环境,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怎么会置身在这种荒郊野外?
商豫斐挺着酸疼不已的身子,慢慢从草地上站起来,寻找那股汽油味的来源。她看到前方十公尺处那辆完全翻了过去、早巳面目全非的休旅车时,所有的记忆像是个被点燃的炸弹引信,突然在她的脑海里爆裂开来。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前往密访证人的途中被一辆黑色轿车神秘跟踪,对方甚至猛烈的撞击着他们,就在以为死期将届之际,一辆载着液化石油的大货车和那部神秘黑色轿车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在他们跌落山谷之际,同一时间商豫斐听到液化石油货车和神秘黑色轿车撞上的声音,结果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响,熊熊大火燃亮了整个天际。
在被他们逼得跌人山谷之时,商豫斐也以为自己这下子死定了,但就在他们快跌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黎绍裘竟然倾身过来用身子护持着她。
商豫斐当下内心所受到的冲击简直无法言喻,在车子坠地前,黎绍裘竟还为她用力撞开车门,在碰然坠地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被弹了出去。
那么黎绍裘现在人呢?她茫然无措的呆愣在原地,在她的视线一触及那辆休旅车后,挺着自己沉重的身躯火速跑了过去。
商豫斐低俯下身子,试图从四脚朝天的狼狈车子里找到黎绍裘的踪迹。
她看着地面不断流泻而出的汽油,心中大叫不妙,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黎绍裘从车内给救出来,否则这些汽油很快便会燃成燎原大火。
她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打开了车门,然后将显然已陷入昏迷状态的黎绍裘给拉了出来,就在她拉出黎绍裘过后几分钟,汽油果然燃起大火,车子也烧得噼啪作响。
她盯视着漫天大火,又将视线移到裴绍裘的脸上,轻轻的拍打着他那就连陷入昏迷状态,也帅得教人移不开视线的俊脸。
拍打了好一阵子,但黎绍裘一直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她开始害怕起他是否就会这样长睡不醒?但在这种荒郊野外又如何能将黎绍裘送进医院去做医疗急救?
就在商豫斐惶惶然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前方出现一堆因为深夜的爆炸声而被惊醒的镇民,漫天的大火连数十里外的人家都可以看得见,这样的火势也让附近的住家无法人眼,争相出来察看。
商豫斐喜出望外的看着前方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她知道他们得救了,那些镇民们愈是靠近,脸上那份惊愕诧异的神色愈是明显,镇民们不时打量着山谷,一边不断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仿佛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还能活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
由于山区偏远,救护车没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对他们进行援救,一个热心的镇民自告奋勇的将载运蔬果的小货车开来这里,将他们遥往离镇上最近的一间私人诊所,等候黎绍裘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再转往大医院就医。
商豫斐看着他们将昏迷中的黎绍裘运上了车,她也尾随着上了车。
在万般寂寥的黑暗里,商豫斐凝视着黎绍裘紧皱的浓眉,一股酸楚的感觉几乎淹没了她。
她抹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然后紧紧的握着黎绍裘厚实的掌心,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早巳殷红一片。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额头就一直在淌血,原来她对黎绍裘的担忧,早已超越对自身安全的关注。
她凝视着黎绍裘仍处于昏迷中的脸庞,心头涌上一股欲哭的冲动,几个钟头前他们跌落山谷,他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想到这里,商豫斐的泪水不由得像失了控的水龙头般奔流。
为什么非得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她才惊觉自己竟是如此的在乎他、关切他?
商豫斐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痛楚的泪水淌落在他的胸口和双掌之间。
这一瞬间,她的心头仿佛是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块肉似的,痛苦得几乎教她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噙着泪水,静静的守候在黎绍裘的身畔,只希望他能够平安无恙,她愿倾尽所有的一切,来换取黎绍裘的平安。
抵达镇上那间私人小诊所后,医生便急忙的提早开门营业,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诊所外面就挤满了好奇观望的人潮。
商豫斐苍白着一张脸伫立在急诊室外,茫然的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的,好几次她都想拦下他们,问问黎绍裘的伤势如何,但只见他们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她。
经过傍徨悚息的几个小时后,黎绍裘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商豫斐站在诊疗室外,泪眼汪汪的望着全身缠满绷带的黎绍裘,泪水像永远止歇不住般的倾泻。
黎绍裘闯人她的世界,颠覆了她生活里所有的规则,老天爷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他们轻易别离。
隔着诊疗室的玻璃,商豫斐望着黎绍裘那张仍在昏迷之中的俊脸,他的脸上贴满了大小不一的绷带,但看起来仍有如恶魔般的英俊!
商豫斐噙着泪水感激的一笑,感谢上天没有就此夺走他的性命,或许也是要给她一个爱他的机会。
她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尚待自己去解决——现在的时间早已超过和秘密证人约好的时间!
她火速的跑到柜台,拿起电话拨打秘密证人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的几分钟,她却像个石膏像一样的僵立在原地,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子也禁不住的颤抖着。
她提着铅般沉重的步履踱回诊疗室前,隔着玻璃凝视着他的同时,心底也不由得惶恐起来。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醒来以后的黎绍裘说出,秘密证人已于今天傍晚时分离奇死亡的事实?!
第七章
隔天近午时分,黎绍裘皱着浓眉,在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楚中缓缓醒来。
清醒之后的他脑袋剧烈疼痛不已,仿佛有人拿着千斤锤在猛敲他的脑子,他扶住自己的头部,强迫自己得完全清醒过来。
黎绍裘打量这间窄小的病房,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送进来的,但当他的眼神一触及到趴睡在床沿那张清丽秀气的女性脸庞时,所有属于他们俩之间共患难的记忆片片段段的涌入他的脑海。
天杀的!黎绍裘捧住剧烈疼痛的头颅,想起所有的事情,包括那场几乎教他们致命的爆炸,在跌落山谷的那一刹那,他以为这次绝对是被逼上绝路了,所以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力踢开车门,用自己的身子紧紧的护持着她的。
如果说在这场致命游戏中,有人注定要因此丧命,那个人也绝对应该是他,而不是既可怜又无辜的商豫斐。
他只记得,最后当车身遽速碰撞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他使尽全身的气力护住商豫斐的身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黎绍裘伸出颤抖的手掌,轻轻抚摸商豫斐柔软的发丝,教他庆幸的是,她陪着他一起活了下来,或许他们真的是福大命大。
他轻柔的抚摸惊扰了正在酣眠中的商豫斐,她很快地睁开酸涩疲惫的双眼,问道:“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