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租来的小公寓收拾好行李后,立刻就赶上末班南下的夜车,匆匆赶回南部乡下的育幼院。
商豫斐拎着她那只从大学时期就使用的旧皮箱,转了几个巴士站,终于回到从小抚育她长大的育幼院,对于这里她向来有份浓厚而难以割舍的情感。
她有些近乡情怯的站在育幼院大门口,招牌由于不堪长年的风吹雨淋日晒,已经斑驳狼狈得有些可怕。还记得她们四个人曾在被送出育幼院前往领养家庭的数日之前,曾对彼此发誓,他朝一日若有能力,必定会回来整顿门面,也让自小便疼她们入骨的余院长享享清描。
然而今日呢?物换星移的十几年后,她们四个人早已经分散东西,有的甚至身处异国,各自都有不同的人生际遇,誓言犹在耳际,但育幼院却依旧斑驳老旧,
想到这里,商豫斐不禁汗颜万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育幼院的电铃。
不一会儿的功夫,育幼院里头便走出一个满头白发、身材略为臃肿,但在寒风之中仍堆出一脸慈祥和蔼笑容的老妇人。
“你可回来了,搭了大半天的车累坏了吧?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请翠姨给你做些点心?”
商豫斐虚弱的摇摇头,脸色苍白得吓人,清亮的眸子底闪烁着泪意,“余院长,见到您我就安心了……”
余院长既错愕又惊讶的望着她那一脸病容,心急如焚的想问商豫斐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她已经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虚软的倒人余院长温软的怀里。
第五章
黎绍裘站在华崴娱乐传播集团大楼的专属办公室内,表面宁静的凝望数十层楼底下的车水马龙。
实在很难形容自己此刻愤怒阴霾的心情,当他跑到商豫斐租的小公寓去找人时,才发现她早已人去楼空。原本以为她不过是搬家,但在派人前往她位于法院内的办公室一探究竟之后,得到的答复竟是已经辞职!
该死的!商豫斐那颗单纯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搬家和离职难道就是为了要躲开他?女人想接近他、想要爱他都来不及,惟独商豫斐这个倔强又好强的小女人把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惟恐不及!
黎绍裘满心复杂的转过身回到他的真皮座椅坐下,他一脸阴鸷的瞪视着站在他面前的杨总经理,沉声说道:
“你今天最好能如期的出示你的调查成果,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星期的调查时间,今天一定非得要知道商豫斐现在人在哪里!”
他老太爷以为一个星期很久吗?杨政德咬紧牙,但仍立刻奉上他的调查卷宗让黎绍裘过目,以求能尽快平息龙怒。
黎绍裘拿过那份卷宗,双眼微眯的扫视着商豫斐的档案,仿佛有关她的点滴事物,他都非得要看个仔细才行。
巨细摩遗的看着关于商豫斐的档案,在看到那几张魔驳老旧的育幼院院舍照片时,才蓦地明白原来她跟底的那抹孤寂,和她身上那股强烈的自傲与自尊所为何来。
原来商豫斐从小就在这家育幼院里长大,父母在她六岁那年死于一场车祸意外之中,势利的亲戚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负起抚育她的责任,便将她送往育幼院里去度过她的成长岁月。
直到她十一岁那年,有对教授夫妇为了平复丧女之痛,前往育幼院领养了她为止。
商豫斐从小的个性便是沉静内敛而坚毅,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她不断督促自己要努力向上,期许自己有日能成为一名检察官,不但扬眉吐气也可以为养父母挣得面子。
也无怪乎,商豫斐的身上总夹杂着一种既坚毅又温婉和善的气质。
杵在一旁已久的杨政德看老板的脸色不甚好看,于是忍不住自告奋勇的提议:“如果黎总裁真的很想找她的话,属下可以帮总裁亲自跑一趟,把商小姐给请上来。”
黎绍裘冰冷锐利如刀锋的眼神淡淡的扫过他,教他不得不闭上嘴巴。
“用不着你来为我操这个心,你只要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好好辅佐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管理好公司就可以。”
“是的,那么黎总裁是即将有远行啰!”杨政德有些诧异的问道。
黎绍裘的脸色霎时变得深沉莫测起来,“不算远行,不过会耗上个几天。”他的双眼微眯了一下,想到了那个固执的小女人。
该死的商豫斐!她明明答应过不会逃开他,但还是欺骗他了,竟选择逃回她从小成长的地方。
看来这次他们之间,势必又得纠缠上好一阵子。
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商豫斐在忙完了育幼院的一些琐碎工作后,傍晚,她便心血来潮和一些孩童们在花圃里种起一些较易生长的花卉。到育幼院也有一段时间了,一个月前商豫斐带着浑身的伤痛从台北回到育幼院后,就狠狠的发了一插高烧,那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差点转成足以救她致命的肺炎,幸好余院长和翠姨日以继夜的照顾孱弱的她,才逐渐好转。
大病初愈后,她索性就在育幼院住了下来,再过一阵子,她就会出去找个工作,搬出去租间小套房,从此当个忙碌干庸的上班族,从前的一切,但愿能在时间的洪流中被自己和他人所淡忘。
也从此遗忘那个叫她心病怅绝的男人。
商豫斐勉强自己振作起精神,努力和孩童们玩成一片,但她注意到有几个小朋友不甚专心的看向一座废弃的砖瓦屋。
“你们在看什么?怎么不专心点把花种好呢?”商豫斐笑着问他们。
“商姐姐,砖瓦屋旁边站了一个好高好帅的叔叔喔!他早上就来了,而且还捐了一笔钱给育幼院耶!他跟余院长说是你的好朋友。”一个年纪较长的孩子回答她,他可是全院出了名的包打听。
“朋友……”商豫斐的心扉因这句话而一凛,口中呐呐的反问着,站直身子,视线往砖瓦厝的方向投射过去。
商豫斐像被道初雷给击中般,眸底盛满惊异和而不敢置信的情绪,简直想不到黎绍裘竟会找到这里来。在她从小的成长过程里,没向任何人吐露过她曾待过育幼院的事实。
可见得黎绍裘又透过了什么私人管道,或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手段,来查探出她的成长背景和落居地点。光是想到这里,一种被人揭穿所有隐私的怒气袭上了商豫斐的心头。
于是她在孩童们众目睽睽之下,抹净了满是泥土的双手,笔直的走向那栋废弃的砖瓦屋。
商豫斐愈靠近他,愈可以感受那股窒人的压迫感,不明白黎绍裘来这里究竟有何意图,对于黎绍裘那未知的目的和即将掀起的风暴,不由得感到些许恐惧和忧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想做什么?”商豫斐站在他面前,幽幽然的问着他,眼眸却始终不曾正视着他。
“你应该很明白我为什么来这里,你还欠我一个答复和解释。”黎绍裘淡漠的眸子扫视着她的全身,但其间那股慑人的光芒实在教人难以忽略。
商豫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不敢正视他,难道是因为他那对深沉犀锐的双眼,仍会在不经意之间划痛她的心?
“我想你真的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不欠你任何解释,而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我希望我们从今以后泾渭分明。”
“事情真的有你讲得这么平淡轻易的话,为什么你要辞职?为什么要把自己放逐回南部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