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啊!看什么看──快开门啊──」
隔着玻璃,秦令旸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细细尖尖的,对着店里的他放肆叫嚣着。
雨妍艺廊是个高雅宁静的地方,不容许风尘女子来撒野。
秦令旸敛眸,以为不搭理她,她就会自讨没趣的离开,所以他低下头继续吃着桌上的那碗日式拉面,没想到她却迟迟不肯离去。
接着,她脱下脚上的靴子,捉着靴子的尖跟,开始「钉」他店里的玻璃。
叩、叩、叩──一声接着一声。
他皱眉,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对他咧开嘴笑,涂得红滟滟的唇,在玻璃上印下一个血红的唇印。
「怎么还不滚……」
秦令旸厌恶的看着那抹口红印,忍不住低喃,又继续吃他面前那碗拉面。
「喂……哟……」她那细细尖尖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后她蹲下身子,圆圆的翘臀对着店里的他。
这个疯子,她想做什么?
秦令旸停下筷子,目光被她的举动所吸引。
她当着他的面,脱下牛仔裙下的黑色安全裤,又继续蹲着,似乎想再拉下底裤──
该死!
他低咒一声,如豹般敏捷的速度冲向店门口,唰!一声拉开了店门。
「妳这女人──」
「厕所借我。」他的指责还未说出口,她立刻对他咧嘴一笑,从他的胳臂下往店里一钻,闯关成功。
「喂,妳!」
秦令旸看她一手捉着酒瓶、一手捉着长靴,像只灵活的老鼠闯进了艺廊,接着便弄不清方向,开始在他的店里到处乱窜。
「厕所在妳的左手边!」他冷冷的说道。
「左手……左手边……」她耳朵竖起,似乎听见了他所说的话,她伸出左手,彷佛在确定方向,接着便往左边奔去。
她找到了厕所,砰的一声拉开门,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进去之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秦令旸走回桌前坐下,目光不时的瞟向厕所的方向。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将目光停留在女人的身上超过三秒钟,但这个女人,却稍稍挑起了他的好奇。
这附近是文教区,应该不会有这类风尘女子出现,这女人究竟是打哪冒出来的?看她衣裳不整、举止怪异,还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他的艺廊,目的却只是为了借厕所?
这年头的女人,已经变得这么奇怪了吗?
秦令旸忍不住蹙眉,看了看表,她已经进去十多分钟了,为何里头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有些不耐烦的走到厕所前,用力的拍了拍门板。
「喂!」
门内静悄悄的,一点响应也没有。
「女人,妳死在里头了吗?妳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
他警告着,但里面依然悄然无声。
秦令旸不悦的在厕所门前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然后用力踹了木门一脚,但里面的人仍旧不给他丁点响应。
「喂,我数到三,妳再不出声,我就要破门进去了!一……二……三──」
他数完,侧身一撞,厕所门应声开启。
然后,他看见一个女酒鬼,嘴里含着酒瓶,醉昏在马桶上,睡得昏沉沉的。
「该死!」他忍不住又低咒一声。
他居然放任一个女酒鬼在店里撒野,简直污辱了「雨妍艺廊」的高雅气息。
「醒来,酒鬼!」
秦令旸摇晃着她纤细的肩胛,但她只是咕哝了两声,酒瓶从嘴边滑下,她顺手抱住酒瓶,蜷起了身子,死赖在马桶盖上,一动也不动的,像尊醉死的雕像。
秦令旸的火气缓缓点燃,他得立刻把她赶走,绝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钟。
「……」
他摸着下颚,打量她许久,然后唇瓣勾起一抹恶质的笑意。
他接上了水管,打开水龙头,将水流转到最强。
啪!的一声,强大的水柱从水管冲了出来,秦令旸恶劣的掐扁水管出水口,水流的冲击力更为凶猛,他将水管转向那个醉死了的女人──
「哇──哇──下雨、下雨啦──」
女人从马桶上摔了下来,整个人在地砖上翻滚爬行,不停的闪避水柱的冲击,瑟缩着身子找寻遮蔽的地方。
直到她浑身被水柱冲得湿淋淋的,蜷缩在洗手台下,狼狈的像条落水狗般颤抖着,秦令旸才将水管扔到一旁。
「酒醒了吧!」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但她仍蜷缩在洗手台下,一动也不动。
「……这是哪里?」她睁着蒙蒙醉眼,似乎还搞不太清楚状况。
「出去再说。」
秦令旸揪起她的手臂,她瘦得不象话,那手臂纤细的像根鸡骨头。
「哇……好痛,你捉痛我了!」她哀叫了一声。
秦令旸的心脏一缩,不由得放松力道。
他揪着她回到大厅,将她扔向小沙发上,她跌进沙发里,小小的手揉着被捉红的手臂,圆圆的眼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那眸子……
秦令旸看着那双愠怒的星眸,灵魂彷佛被抽离了一秒钟。
好熟悉的一双眼……那只被他藏进记忆深处的盒子,在这一瞬间悄悄开启,他麻木的心彷如被电殛般,抖嗦着。
「雨妍──」他低喃着纪雨妍的名字,然后用力的甩头。
他在想什么?雨妍早已离他而去,都经过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不能完全清醒吗?
「我好饿,这碗面是给我的吗?」她舔了舔唇,那碗拉面让她忘了刚才的不快。
她双手捧住碗,呼噜噜的开始吃着手里那碗半冷的拉面。
「等等,那碗面是……」
秦令旸来不及阻止,她已经解决一空,甚至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碗里的余汤。
「好好吃,要是能再热一点,就更好了。」她说着,放下汤碗,拍了拍平坦的腹部。
「妳吃饱喝足了,可以滚了吗?」秦令旸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她那双熟悉的眼眸彷佛随时会摄去他的灵魂。
「不行。」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行?」他质疑的挑高眉锋。
「当然不行!你把我淋得一身湿,还要赶我出去,你没看见外头风大吗?我穿得这么单薄,就这么出去吹风一定会感冒,感冒就得看医生,到时候你还得再帮我付一笔医药费,这不划算。」她说得振振有词。
最该死的是……为什么她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那么的像……
纪雨妍……
秦令旸的心像是被人狠狠?H住了似的,他冷冷的瞅望着眼前的陌生女孩,却发觉自己的心对她一点都不陌生,为什么……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将对雨妍的感情,投射到这个女人身上?
他是不是被她一连串疯癫的举止,给搅乱了理智?
「就算妳因此而生病,也是妳的事,请妳马上离开!」秦令旸指着门口,下逐客令。
「不要……拜托你不要赶我……」她摇头,捉起沙发上的小抱枕,可怜兮兮的哀求。
「妳……」她到底要耍赖到什么时候?
「老实说好了,我根本没地方可去,求你让我留在这一晚,我明天一早就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付出一点代价……」
「妳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这里是艺廊,不是酒店。」他靠近她,一把捉住她细瘦的手腕。
「拜托你,我不想再去陪那个恶心的老男人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求你收留我一晚吧!」她用力的挤出眼泪。
「妳……」看着她眼眶里的泪水,他的手劲不禁放松。
「求你,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她突然抱住了秦令旸。
他浑身一僵,任由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这女人,大剌剌的闯进艺廊,也闯进了他封闭已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