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也许真的只有水中漫无目的漂浮的浮萍可以形容吧!
「明天会下雨。」她仰头漾著笑。
褚毅赞赏地扬起笑,轻柔地拂去她头发上的湿气。「有进步,已经可以猜到明天会下雨了。」
褚静骄傲地扬起下颚。「这不叫『猜』好吗?好歹我也在清境生活了三年,这三年人家也累积了许多许多的生活经验好不好?」
褚毅笑开,低沈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那你得感谢你有一个好老师。」
她甜美地笑开。「谢谢你哦,全清境最厉害的褚老师!」
褚毅停住脚步,牢牢地将她拥抱在怀里。他轻轻挑起她的下颚,俯身在她樱红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暖和的吻。「我爱你。」
褚静扬起双手,搂住丈夫的肩,回应他的吻。「我也爱你。」
如果在清境的这三年就是她过去的所有回忆,他细心的呵护和真挚的爱情就是她的一切,那么……
她会试著让自己去接受。
抛开过去,捉紧他的珍视。
夜已黑,路灯下的昏黄光线雾茫茫的。
她离开他的怀抱,握住他温暖的大掌。「我们回家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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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诚如褚静的经验法则,清境不起了蒙蒙细雨。春天本来就是个气候多变的季节,但在高山地区,如果不起雨,那寒气和冻意可不输给冬日。
褚静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防水雪衣里,连帽外套的帽子也紧密地保护著头部,她站在门口,手套、毛袜、围巾等装备齐全,脸上不忘挂著甜美的笑意,欢送今天早上第一批离去的旅行团。
「你想你家的客人会不会以为是一个雪人在向他们送行啊?」
趁著空档,春雪跑来「天之海」串门子。所谓入境随俗,虽然身为别家民宿的老板娘,可既然跑到别人家玩,她也不忘学习主人的好客有礼,跟著弯腰鞠躬、说「谢谢光临」,和褚静一同在门口送客。
褚静瞄瞄春雪透明雨衣里的一身便装--啧,她甚至都已经换上春天的美丽裙子了。
「你真的都不冷?」
春雪摇头。「你看看四周,有哪个长期住在清境的人像你包成这样的?我看那些观光客都没你包得多!」
褚静的怕冷是出了名的,叶太太说她是体质虚寒才会怕冷,所以经常炖些补品让她补补元气。
一道冷风吹来,褚静哆嗦地拉紧连帽外套。「其实干冷我还可以接受,但湿冷我就是没办法适应。」
游览车正在倒车,春雪见状,拉著褚静往后退。「褚毅呢?他疼老婆也是出了名的,他不可能放你在外头吹风受冻啊!」
「他在里头忙,况且送客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如果让那个木头人摆著一张扑克脸来送客,不出一个月,『天之海』马上倒闭关门。」
春雪哈哈大笑,完全同意褚静的说法。「哈,没错没错,你当家的老是一脸严肃,连小娃娃都会被他吓哭!褚老板的确不适合送客,小静,你这是相当明确的选择!」
褚静噙著笑,无奈地摇头。她曾问过褚毅,为什么他老爱摆著一张扑克脸,褚毅的回答是:不是他爱摆,而是他的脸天生就长成这样!
「谢谢光临。」褚静向一位年长的旅客鞠躬致意,抬起头时,她看到昨天那群日本客人正由前方经过。
「春雪,你家的客人……」
「对耶,听柜台小姐说,他们一大早就出去散步了……」春雪挥著手,「欧嗨唷、欧嗨唷」地叫著,十分热情地打著招呼。
褚静看到昨天吃惊地瞪著她的大叔也在其中,而年迈的大叔也发现了她,和昨天一样惊奇地看著她,目光中还是保持著似曾相识的好奇。
「小静你看看,人家那些老伯伯、老奶奶都只穿著长衫和薄外套,他们多厉害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好像是来自北海道,清境的冷度怎么跟冰天雪地的北海道比啊……」
褚静双拳紧握,内心交战著。她对自己承诺过,要珍惜褚毅的保护与爱情,她要抛弃过去……她要抛弃过去……
不!她办不到!
「请等一等!」
褚静激动地冲向前,用著日语大喊。一阵冷风再度吹来,扬起了她的连身帽。
她不在乎,她不怕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她能够厘清自己心中迷惑的机会,她唯一的机会……
「小静小心!有车!」
春雪惊恐的警告声在她身后响起,只是,她的警告根本来不及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
前一夜的霜和今早的绵绵细雨,让柏油路格外的湿滑,因此,面临突然冲上车道的褚静,正在倒车的游览车驾驶员虽然立即踩了煞车,可庞大的游览车根本无法立即止住冲势,於是,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上褚静娇小脆弱的身体。
空气中激爆煞车声以及车壳和肉体碰撞的声响--
褚静的身子被高高地抛起,而后落地。
一切,结束。
春雪捂住口,狂乱的泪立刻滑下脸庞,她浑身虚软地跌坐在地上,慌张地哭喊著。「小静--」
听到声音的褚毅奔出「天之海」的门口,不敢置信地目睹自己最心爱的人、他生存的唯一目标,竟像个破碎的洋娃娃般,横躺在车道上。
他冲上前,悲恸地大吼--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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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幸运,更是老天的恩赐。
褚静的怕冷反而成了保护她的最大利器。
由於游览车已踩了煞车减缓车速,加上褚静身上穿著层层厚实的衣服,所以她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外伤……唯独头部。
由於连身帽被吹开,所以头部成了唯一没有衣物保护的部分,也是唯一的撞击点。
脑震荡导致褚静至今仍昏迷不醒。
褚毅透过南投朋友的关系,请来了台北的脑神经权威,希望经验丰富的医疗团队,能够让褚静清醒。
连续七日,褚毅不眠不休地在加护病房外守护,等待一天四次的探视时间。
探视时间一到,他会第一个冲进加护病房内,然后守在妻子的身旁,不断地和她说话,不断地述说著两人在清境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告诉她他爱她,不断地央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他的深情和痴心深深感动了所有的护理人员,然而,当探视的时间结束,请他离开加护病房,却成了每个护士都觉得残忍的工作。
从清境来访的朋友,都因为褚毅哀伤的神情而红了眼眶。
他们努力地帮忙,也有人自愿换班,但却遭到褚毅的一一拒绝,他的黑眸根本不曾离开过加护病房前那道灰色的铁门。
叶太太由山上带来食物,但除了饮水外,褚毅这七日来完全没有进食。
所有的朋友都忧心忡忡,因为他们心底都明白,如果褚静无法清醒,甚至有个什么万一的话,那么,在同一刻,也是褚毅共赴黄泉的时候。
「褚老板,第八天了,你该休息了,我来替你顾一下好不好?你知道我最能够逗小静开心了……」春雪含著泪劝说著。
褚毅不为所动,坚定的视线依旧盯著加护病房前那道灰色的铁门。
春雪的泪滑下脸庞,她拉拉身旁丈夫的衣袖,哽咽地开口。「劝劝他啦,他再不睡觉、不吃饭,就算是铁人也会死掉的……」
春雪的丈夫搀扶著伤心的妻子。「你真的该休息了,照顾病人是长期的抗战,你自己要保留一些体力,小静还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