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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冬阳不显眼地绽射光芒,满地白雪反射出细碎光影,树梢上的花花叶叶早在两个月前就已凋残落尽。

  「破五」了!

  新春正月初五以前,京城妇女不出门,因为她们相信女人天生不洁、带晦气,一旦岁首出门,会冲到诸神,招来不祥,因此皆避不出门。

  今天是「破五」之日,妇女们终于能出门拜年,大街上一大早便挤满香车秀轿,来来往往,热闹不已。

  「你瘦了。」

  座无虚席的糕饼茶店里,一个妩媚女音说。

  相貌性格的俊帅男子,边嗑着瓜子,边懒洋洋地问:「是吗?」

  「是!」女子十二万分肯定。「咱们京城里,谁不晓得勒郡王府的善敏贝勒对美艳动人的婢女苏束儿疼爱有加,但没想到四个月前苏束儿却背叛了贝勒爷,趁夜里一声不响地出走,只留下一张字条。受到这样的伤害,贝勒爷哪能不瘦呢?」

  普天下再也没有比惨遭莫名遗弃,更教人悲怆受伤的,虽然他依旧谈笑风生、依旧玉树临风,但她看得出来那都是强颜欢笑,他的心里……

  其实在淌血!

  女子不禁对他又多了几分怜惜。

  善敏不予置评,继续嗑他的瓜子。

  「你看你,下巴尖了,脸颊也消瘦了,我们认识的善敏贝勒,可不是长这德行。」

  另一名花样年华的姑娘说着,顺势贴上他的胸膛,公然撒娇讨爱。

  「善敏贝勒一向气韵如兰、英俊潇洒,不应该是这样的憔悴相。」首位姑娘不甘示弱地巴住他,双手牢牢圈住他的颈项,不让其它姑娘独占。

  「我们知道你是为情所苦,才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真是可怜。」第三名妙龄女子眼眶一红,参上一脚地以双手勾住他的手臂嚷嚷。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别为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瞧,像我……哎呀,妳干么推我?」

  「妳话这么多,一定口渴了,到旁边喝茶去吧!」

  「妳凭什么管我?」

  「凭我模样比妳美,凭我家世比妳好,妳闪一边凉快去吧!」

  「我呸!该去凉快的是妳!」

  「妳敢呸我?我……」

  突然间,女人们张牙舞爪的吵成一团。

  「唉!」善敏神色凝重的深叹一口气,他不懂,为何老甩不掉这些女人的纠缠?

  每每他一出府散心,便会被这些女人盯上,公然对他上下其手不说,还老拿婢女出走之事大作文章,最后索性演变成争风吃醋的戏码。

  苏束儿是几年前阿玛从下人中挑选出来专门伺候他的婢女,身分跟一般家奴无异,无奈她心比天高,不安现状,在四个月前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逃出府了。

  他索性由她去,尊重她的决定,找都不找。

  但想不到这件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些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讲得好象没有苏束儿会死一样,让他越听越不爽。这出烂戏,别人还没倒尽胃口,他自己已先倒退三尺了!

  善敏板着一张臭脸,干脆起身退场。

  此时,茶店的另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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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陆知罗送出一抹淡笑,将银两交给老板娘,拿起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

  「柳丫头,过来。」她唤来自己的丫鬟。

  「小姐有何吩咐?」十六岁的小婢女乖巧地问。

  「不是吩咐,是叫妳看清楚。」知罗转动着水灵灵的眸子,不愠不火地道。

  「看清楚什么?」

  「人人都说女人是祸水,难道男人就不是祸根吗?」

  她挑衅的言词让善敏本欲翻身上马的动作蓦然打住,一道剑眉高高耸起。

  「小姐,您干么突然说这种事?这里来来往往的男人那么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万一得罪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小心咱们吃不完兜着走!」

  柳丫头连忙压低音量制止,东张西望,唯恐谁听见了这些不要命的话。

  知罗轻声呵笑,讽刺道:「这里哪来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这里最下流的,不正是朝廷里的某个当权新贵吗?」

  「小姐!」柳丫头惊声怪叫,按着胸口,心脏险些被吓停。

  她虽然身分卑微,可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猪走路,此时此刻伫立在茶店门口抚马的人正是勒郡王府的善敏贝勒,她认得呀!

  这会儿,店里上上下下也只有他一个人身分特殊,小姐摆明了是冲着他开炮嘛!

  柳丫头迅速拉着主子连退数大步。

  「小姐,我知道您心直口快,但留在府里展露就行了,别在外面口无遮拦!」她激动地提醒,祈求善敏贝勒千万别听见!

  唯,天不从人愿,这茶店不过就这么一丁点儿大,屋梁、房柱不过就这么少少几根,善敏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抚着马鬃,但锐利的眼里,实已不动声色的射出森寒杀气。

  「我就是讨厌将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下流胚子!」知罗气焰极盛,完全不将柳丫头的话当一回事。

  她知道善敏贝勒不仅是军机大臣之一,战功卓绝,还高大英俊、性格迷人,充满了男性独特的吸引力,照理说,她应该对他敬畏三分、谦恭五分,但她就是看不惯他唯恐天下不乱、又极不负责的行径!

  京城各府小姐都传说他为情所苦、意志消沉,是个难得的多情种子。可她看见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分明就是个浪荡子!只要有机会,就到处引诱女人为他神魂颠倒,她不只一次在公开场合看见女人们为他争得死去活来、鸡飞狗跳,之后他总像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像这种自命风流的烂人,最好被雷公劈死或被马踢死,放着他到处逛大街,实在有碍观瞻。京城里如果没有他这号乱源,会太平许多。

  每次看见这种混乱的场面,她就烦透了!

  「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讲!」

  她的音量再飙高三阶,豁出去了,长久以来积压的不满情绪,一口气全发泄出来。

  柳丫头一颗心险些没从嘴巴跳出来。

  小姐怎么这样?她越阻止她,她说得越过火,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走吧!我们快走吧!」反正糕点买好了,就快点走人吧!

  「我话还没讲完,妳干么拉我走」知罗怏然不悦地抗议,这样拉她,路都走不好了。

  「小姐,够了,别再说了!我们还急着去玉府老宅找其它格格呢!」

  柳丫头火烧屁股地拉着主子往外走,唯恐她再吐出更惊世骇俗的话。

  知罗绷着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丫鬟拖上马车。

  她忙着叨念丫鬟管她太多,丫鬟则忙着叫她闭嘴保平安,两人都没注意到善敏此时盯着她俩的眼神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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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府老宅后院,微风吹过凉亭,玉府的凌桦格格喝了口浓茶,信手拈来大毛笔,不慌不忙的在白纸上圈了五颗人头两撇眉毛、两颗眼珠子,再加一个鼻子、一张嘴……

  「这五个人,麻烦大了。」大作完成,放下毛笔,她放声宣布。

  「麻烦大?谁呀?」和她一起聚在凉亭里的诸位格格,一个个探头探脑不解的问。

  她们是「玉园诗社」的成员,效法清初的闺阁诗人以诗词会友,定期在玉府位于什剎海边的老宅研习诗词。

  玉府老宅占地不大,自从玉家乔迁至更大的豪宅后,这祖宅便空了下来,除了下人定期前来打扫之外,平时府门深锁,没留任何家仆留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众格格们交际活动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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