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也晓得。他们两个根本不村,怎么看都是硬被摆在一起的样子,像路人甲乙。”他讲话的语气,就像这事已是确切的事实。“他们之间有什么生死相许的爱情?我看不出来。”
“要你讲得这么义愤填膺的?”杨幼仪失笑。“很多女人没有爱情也能结婚啊。”
他利落地把不锈钢盆架上打蛋器。
“晏晏绝对不是那种女人。”
杨幼仪狡黠地找他语病:“你喊她晏晏?”
杨惟展就有那自信,不认为是被抓了小辫子。他耸耸肩,十分平常。“很顺啊,你不觉得?’’
他对自己的那分把握,实在很难让人家调侃得下去。杨幼仪只好直接问:“你喜欢她?”
“还不至于吧。”他道,手里的动作从没停过。
“也对,”杨幼仪啜了口咖啡,自问自答。“她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喜欢哪种类型?”他似笑非笑地看姐姐。“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杨幼仪放下咖啡杯,替他回答:“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那种优雅、聪明,十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女人。而朱晴晏,优雅,可以。小聪明,也许有,大聪明,不见得。”
“差不多。”他颇有同感。拿出果汁机打碎奇异果泥,他做的是一个奇异果慕思蛋糕。
“可是她很可爱,而且幽默,”杨幼仪继续说出她的观察。“我看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像平日那么严肃了。”
是吗?他不置可否。
“大概吧。”
“爱情有时就是一种征服,”杨幼仪思索地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看她在你面前妥协的悻然模样?”
他想了想。
“也许。”
杨幼仪笑了。
“还真稀奇了。平常说话那么有把握的你,居然一下于用了那么多不确定的字。我算算看:差不多、大概、也许……”她把眼光对准了杨惟展。“你自己说吧,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做蛋糕的动作头一次停顿了下来。他跟朱晴晏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从第一次见面针锋相对的开始……杨惟展微笑了。
也许,已经发生了什么,或者也算不上是什么,而他从未预设立场去多想,只想顺其自然。
他继续中断的工作,轻松地对杨幼仪说:“你帮我预热烤箱好吗?”
第四章
自从那个星期六之后,朱晴晏曾经想过,是不是不要再去上烹饪课了?
她实在不想再碰见杨惟展。每次见他,她总被搞得心境大乱,这一点也不是件好事。
可是如果不去上课,她怎么对表姐交代?又怎么应付家中姐姐们不时询问的一句:“喂,什么时候可以做个一桌来给我们尝尝啊?”
只恨当时自己夸下豪语,这下如果学不好烹饪,脸真的是丢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天烤的蛋糕,倒是把她对烹饪的兴趣给烤了出来,她觉得烤蛋糕满有成就感的,而且杨幼仪这个老师很不错,要她就此不去上课,她也认为可惜。
两相权衡之下,朱晴晏决定把星期六的课改成星期三晚上,因为她听说只有星期六杨惟展才会在。
打定了主意,朱晴晏立刻整个人都轻松了。甚至还打电话给彭典旭,告诉他星期六她有空陪他去挑选送给在美国结婚同学的礼物。
“可是、我、嗯……”彭典旭支支吾吾的。“已经买了耶。”
“已经买了?”朱晴晏有点意外,她知道彭典旭很不喜欢逛街买东西的。“你自己去的啊?”
“呃!”彭典旭期期艾艾。“也、不是。”
“那谁陪你去挑的?”朱晴晏想也没想就问o
“我、姐。”彭典旭的声音好像变得有点小。
朱晴晏问过也就罢了,并没有多想什么。“那就算了。”
“对不起。”彭典旭却很不好意思地说。
“叹,没关系啦。”朱晴晏丝毫没放在心上。
那好吧,不用陪彭典旭了。朱晴晏于是约同事去逛街,两人血拼了一下午,又跑去KTV唱歌,散会的时候却才晚上八点。
朱晴晏在走去捷运站的路上想起化粉水快没了,遂回头又投入闹市人群当中,拐进巷子去一家她常去的药粉店。
“晏晏!”
朱晴晏回头一看,竟是杨幼仪。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这么喊她,所以听见杨幼仪这么叫也不觉得奇怪。在路上偶遇杨幼仪让她觉得很开心,她走过去,看见杨幼仪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哇,你女儿?”朱晴晏蹲下身去,逗着那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是啊,”杨幼仪笑着拉了拉女儿的手。“怎么不叫姐姐?”
“姐姐。”童稚的好听声音,铃铛似的。
“长得好漂亮,”朱晴晏由衷地赞。“跟老师一样。”
“四岁了,她的钢琴老师住这附近,我带她来学钢琴。”杨幼仪笑着。问她:“你逛街?”
“嗯。”朱晴晏站了起来。
杨幼仪又问了个挺严重的问题:“下午怎么没在课堂上见到你?”
真糟,才刚跷完课,就被老师逮到。朱晴晏硬着头皮道:“我正想跟老师说,我可不可以改成星期三上课?”
“应该可以,星期三的人好像没满。”杨幼仪想了想。“只是,为什么要改成星期三?”
“因为……”朱晴晏得想借口了。“星期六……有事。”
杨幼仪笑望着她,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你该不会是因为杨惟展吧?”
“嗄?”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拆穿的?朱晴晏吓到都快笨掉,一下子什么话都回答不出来。
“我猜的。”杨幼仪含笑的眼带点狡黠,看来是有其弟必有其姐。“因为那天你们两个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只要靠近我身边一百公尺,我就想骂人。”朱晴晏嗤了一句。
“是啊?”杨幼仪觉得她说的很有趣。
“你不觉得他很恐怖?”虽然杨幼仪和杨惟展是姐弟,朱晴晏却也不怕在杨幼仪面前数落他。“好像能把人一眼看穿似的,我不喜欢变成一个透明人。”
杨幼仪摇摇头,笑叹道:“我们家就只我们两个孩子,惟展又小我五岁,我跟他整个年龄层都不同,他几乎从小就是一个人。这养成了他喜欢站在外围,观察每一个人的特性,理智分析每一件事。”
她感叹地又说:“其实我有时候也很惊讶,他怎么能发展出这种能耐。我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他,毕竟我们两个几乎是各自成长的,但我能明白的是,他不是刻意要这样,这是他个性的一部份,是优点也是缺点。”她看着朱晴晏,像是带了点寓意。“你只要再多了解他一点,就会习惯了。”
“我为什么要习惯啊?”朱晴晏直接反应。
杨幼仪回答得很快。“你不是喜欢他吗?”
“才不是!”朱晴晏差点整个人又要跳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杨幼仪脸上有着促狭的笑意。“因为你时常偷看他,又常常故意不看他。”
“哪有?”朱晴晏生怕来不及否认似的,十分紧张。“老师你别乱猜,我都快结婚了。”
杨幼仪自忖与朱晴晏还不太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抱歉,算我开玩笑。不过不管怎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的口吻变得认真,“你是真的想学奸烹饪不是吗?我听你表姐说,你不是跟家人下了承诺一定要学好什么的?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学,别在乎惟展。不管他在不在,你都学得好,而且都得学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