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涨红了脸,扭头就走,气冲冲地推开门厅前重重的玻璃门。她忘了眼前接着的是一层楼阶,猛地一脚踩下去,她整个人向右边一扭,就要摔了……顿时一只手臂扶住她。
“小心。”杨惟展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拾了起来,让她重新站好。他揶揄笑道:“漂亮女人在马路上摔跤不只难看,还会伤了你的骄傲。”
朱晴晏恨恨瞪他一眼,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又在他面前丢脸。她冲向大街,随手拦住一辆经过的计程车,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第三章
朱晴晏从小就好胜。因为成长环境使然,她处处都想赢,而以她的聪明优秀,她也的确是个常胜军,只不过人不可能完美,但偶尔有那么点失误,朱晴晏也会想办法在其他地方扳回一城。
比如说她那年联考失利,只蒙到了一个私立五专,毕业后竟然又没考上技术学院,高不成低不就当了个建筑公司的制图员。书身个个高学历的姐妹群中,朱晴晏着实自卑了好久,所幸她找到个还不错的未婚夫彭典旭,算是替她挽救了一点面子。
对她们家的女人来说,找到个好老公也算是人生的一大成就。这成就比事业学历什么的全都重要,毕竟好老公意谓着往后下半辈子的优渥生活,即使老公不小心有外遇,没关系,至少还有钱,可以衣食无缺。
也因此,说她是为了掩饰自卑而自负……朱晴晏有时也这样检讨过自己,只是不太肯承认罢了,哪晓得那天竟被那个杨惟展当着陌生人的面一语道破——
可想而知朱晴晏会是多么惊骇,多么气怒了。
那个可怕的男人!
他当真能把她一眼看穿?
好在她以后并不需要再见到他了,朱晴晏安慰自己。她只要搞定原来生活中的这些姐妹就够了。
于是,下一个周末,朱晴晏随着表姐去上烹饪课了。
教室在一个漂亮社区的一楼,进门迎面一个玻璃冷藏柜,摆着几个美丽的蛋糕。
“哇,这么精致!”朱晴晏不由得发出赞叹。“卖的吗?”
“才不。”表姐替老师骄傲地解释。“老师其实不卖蛋糕的,除非先跟她订,而且基本上一个礼拜只卖一个!这些是上一堂蛋糕装饰课的学生做的吧。”
再往里走,便是教室了,一个宽敞的大厨房,落地大窗看得见后院的花园,明亮的淡黄色灯光,布置得十分温馨雅致。
老师姓杨,叫杨幼仪,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五官端整秀丽,头发整洁地束在耳后,含笑的眼神看起来很温和,朱晴晏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老师。
“我们这期上的都是西点,”表姐在老师讲解时凑过来跟朱晴晏说。“下期会开西餐的课,到时候我们再来上。”
西餐西点对朱晴晏来说都一样,基本上厨房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当老师解释完交给各人实作的时候,她照着食谱上面写的做事。
先量材料。好吧,那硬邦邦的奶油这么大块,要切吧?拿什么切呢?她找了半天,手上拿了把剁肉用的金门大菜刀,拿刀的姿势让一旁看着的杨幼仪捏了把冷汗,怕她的烹饪教室闹出人命。
然后,面粉要过筛。朱晴晏一下予倒得太猛,白白的面粉整个扑上来,把她摘成了个白面无常。
再来,要打蛋了。蛋白蛋黄要分开,朱晴晏选择了个最保险的方式,就是统统打到一个盆里,再用汤匙把蛋黄舀起来。只不过这么万无一失的方法,她打着打着,居然把蛋打到锅子外面了!
不,这不能怪朱晴晏,她其实没有那么白痴,完全是因为她在打蛋的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杨惟展。
朱晴晏还以为自己看错,但他那出色的外貌,实在是不容许人将他错认,他就这么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仿佛这是他家。
“你在干什么啊?”表姐看不下去了。打蛋都能打到桌上去?这太惨了。
“没有。”朱晴晏把视线从杨惟展身上收回来,抓起抹布努力将桌上的蛋毁尸灭迹,却又忍不住想探听:“喂,这里也有男生来学啊?好怪。”
“你说杨惟展?”表姐立刻知道朱晴晏指的是谁,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他不是学生啦。”
表姐就这么寻常无奇地念出他的名字,把朱晴晏给吓了一大跳,她惊问:“你认识他?”
“他是我朋友的新男朋友,我会来这里学,就是他介绍的。”表姐指着讲台上的杨幼仪。“杨老师是他姐姐。”
朱晴晏能怎么办,只有张嘴结舌。
“我结婚那天他有陪我朋友来啊!”表姐边替朱晴晏把蛋白蛋黄分开边说。“你没看见?”
朱晴晏接过表姐手上的工作自己做,想也不想就、撒了谎。“没有。”
“你别看他是个大男人,他的厨艺可好的呢。”表姐看着正在指导一位学生拌面糊的杨惟展道:“我在星期六的课见过他好几次了。”
“不过我有时怀疑,”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跟朱晴晏八卦。“杨老师是不是利用她弟当招牌啊?你看那些女生,我敢说十之八九是为了杨惟展来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人要长成这样,要女人不自动黏过去都难。
不过朱晴晏现在头低得比平常低好几倍,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在人群中突出,反常地希望杨惟展不要看到她。
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仿佛全身洞明,灵敏得像枝含羞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缩起来。
只是天不从人愿……
“你也在这。”
朱晴晏才刚开始打发蛋白,他就出现了。还用那种很熟稔的态度跟她讲话。朱晴晏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语法回答,表姐倒先好奇了:
“你们认识啊?”
朱晴晏这下没时间在乎什么语法了,立刻否认:“不认识。”
杨惟展虽然不曾附和她的谎,却也还算有默契。“现在认识了。”
一见到他,那日的旧仇就浮上朱晴晏的心头,别想她对他多友善了,“不见得吧。我可没打算要认识你。”
他似笑非笑。“是吗?”
两人一来一往,表姐的头就一下子转右一下子转车,看得津津有味。她当然要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对话听起采怪怪的?
“你没事啊?”朱晴晏一扭头,一股无名火全发在表姐身上。“你的饼干要焦了啦!”
要是换成平日,表姐绝对没有不吼回去的道理,可是现在饼干重要,她飞奔去顾烤箱了。
杨准展似笑非笑,平心静气望着她。“看来你今天火气很大。”
“有你来给我加油上火,火气怎么可能不旺?”朱晴晏瓤起一个打蛋器开始打发蛋白,可她那气势不像在玎蛋,比较像在打锅子。
“别太生气,”他忍不住笑。“小心把锅子打穿了。”’
一字一句不是揶揄就是奚落,朱晴晏只有更气的分,低下头握紧打蛋器专心打蛋不理他。
“这样打不好的。”他皱眉头,终于看不下去了。“你要顺着一个方向,不能左转右转。”
什么左转右转?不转怎么打?!
“到底怎样嘛!”朱晴晏忍住拿打蛋器往他身上砸的欲望,嚷着。
“不中用的晏晏。”他的唇边漫着一抹微笑。
他喊这两个字——晏晏,非常自然而顺畅,朱晴晏听了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他一向就是这么喊她,应该就是这么喊她。他偏低的嗓音,让这两个字听来有股暖宠的味道,古怪却很舒服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