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的午后,炎风酷烈,骄阳似火,庭院里,紧抱着树干的蝉儿呜叫得特别用力,似乎也在抱怨着酷暑,一片绿油油的草儿低着腰正在打盹儿,蝴蝶蜜蜂圭躲起来歇息,谁也不愿冒着大热天出来交际应酬。
屋内,挂在窗边的风铃随夏风吹动摇摆,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坐在钢琴前的年轻女孩。
一串接着一串疾驰的音符,以半音阶的音型配上轻快的节奏、不松懈的动感,宛见一群来势汹汹的大飞蜂行进于原野之上,力度变化则如黄蜂或远或近,而制造这些“小型轰炸机”的,竟是位十四岁的少女。
她全神贯注的神色,随着手指轻巧而下,平空制造一群狂蜂,她弹琴的气势,实在不输专业的演奏家,完美无缺地捉住每个音符的旋律,节奏丝毫不差。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际,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才放松下来,这已是她目前能弹到最快的速度了。
“嗯……”
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鼻音拉着长长的,颇有不以为然的意味。
慕希遥回过头去,意外地发现自个家窗口趴了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孩。
男孩头发染成金色,嘴里嚼着口香糖,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显得吊儿郎当,和学校那些老爱打架滋事的不良少年有几分神似,最讨人厌的是那张带着狂傲及讥诮的脸。他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难道是她暑假出国的期间他才搬来附近的吗?
“你嗯什么嗯?”慕希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不速之客对她的琴艺很有“意见”。
“你那也叫‘大黄蜂飞行’吗?简直就像是胖得飞不动的小蜜蜂在爬行!”男孩吹破一个泡泡,一语双关地嘲弄。
“你说谁是胖蜜蜂啊?”慕希遥双手擦腰,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要是女生,不管年纪大小,不管胖瘦,最忌讳被人家说“胖”。
“看谁回答就是谁了!哈。”
“你……”她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气得头顶几乎冒烟。
而那不识相的男孩却还一再火上加油,“你自己急着承认我也没有办法,老祖宗不是说过,做人要诚实。”
“哼!说我像蜜蜂爬行,你有多厉害?有本事你弹啊!”哼!好女不吃眼前亏,就不信你这个臭屁的不良少年懂什么叫音乐,等你出糗,我一定要笑到全世界的人都听到。她暗暗发誓。
“我弹就我弹,到时你可别跪着抱住我的大腿,哀求我教你弹琴就好。”男孩狂妄至极的眼神惹毛了她。
“唼!吹牛也不打草稿,你下辈子吧你!”已经跃上国际舞台的她是水准之上,她的音乐才华更是连专业的音乐家也不见得比得过,单凭这个满头乱发又桀惊不驯的臭男生?哈!他以为他是莫札特还是贝多芬再世吗?
“什么‘搞牛’?我只听过‘干马’没听过‘搞牛’!”刚从美国回来的他,中文程度只有幼稚园等级,俚语是有听没有懂,一知半解。
“低级!”她脸上满是嫌恶。臭男生就是臭男生,连讲话都那么低级。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嫌恶。这个笨女人,就让她见识一下他帅气的英姿吧!
一个蹬足打算从窗外跳进屋内,本该很漂亮的落地,外加一个帅到不行的Pose,怎知天有不测风云,都怪他脚太长,跨过窗户不慎勾住窗帘被绊了一下,连带身子失去平衡,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哇哈哈哈……这是什么?残废的大黄蜂吗?哇哈哈哈……”她毫无同情心,反而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落井下石地抚掌狂笑。
“哼!我是好男,所以不跟女斗,也不跟……猫斗。”他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挤出话来维系面子。
“猫?我还恐龙咧!”他是哪儿冒出来的,讲话还带着怪腔怪调。
他瞥了她一眼,活了十四年,女生对他总是百般讨好,哪像台湾女生凶巴巴的,比起童话故事里的后母还凶恶,超级不可爱。
慕希遥用眼尾瞧了他一眼。天啊!他八成是附近哪个帮派的小混混,头发染成金色的,身上还戴着稀奇古怪的银饰品,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很没品味,T恤上斗大地写了几个字:干嘛你看我不爽。是想怎样?四处打架吗?她摇摇头,就不信这个小混混可以弹出什么好音乐。
他坐到钢琴前试了一下音,是架好钢琴,只可惜弹的人……满意地点点头之后,脸上的顽世不恭被骇人的专注所取代,半音阶下行下行的导奏后引出旋律,由四次各八小节的动机,经过三次密集的层叠,将旋律推向另一高峰。
一只黄蜂就已经让人心神不宁了,更何况是他弹奏出的“大黄蜂飞行”,简直就像一群群又大又凶猛的大黄蜂从钢琴里飞了出来,教人抱头鼠窜。他那双手犹如会施魔法,赋予每个音符强健的生命力,一旁的她已经惊讶得失去说话的能力。
才一分多钟的演奏完全展现出他个人高超的技巧,她不得不承认,他的速度的确比她快了一点,声音也更有力,无怪乎他有胆子敢嘲笑她的“小蜜蜂”,不是,是胖蜜蜂,更正,是大黄蜂飞行,吼!都被他搞到精神错乱!不过说真的,他认真起来还颇惊人……
咦?她是不是在哪里看过他?一时想不起来。
一曲弹毕,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就仿佛当自己是超级巨星般等着观众喊安可。
“终于明白胖蜜蜂和大黄蜂的差别了吧!哈哈哈……不用太崇拜我啦!”他自我陶醉的说。
打死她都不会承认,他比她好一点点。
“崇拜你的头啦!”一掌就从他肩后重重地拍下去,力道简 ,直媲美大象。
“喂!胖蜜蜂,咳咳……一点也不会怜香……咳咳……惜玉吗?”他猛咳,差点把五脏六腑也给咳出来了。
唼!怜香惜玉是这么用的吗?他会不会用中文啊?!
“啊!我把口香糖咽下去了!”他挣扎着,一手摸着喉咙一手伸到半空中,身体慢慢倒在地上,“你害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啊!万一他真的“挂”在她家,她不就成了杀人凶手吗?
人家说情急智生,她突然想到前几天学校所教的哈姆什么克的催吐法,虽没试过,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比眼睁睁看他死在她家好吧!
于是她抱起他,从他身后环臂用力抱紧。这个不良少年看起来瘦瘦的,结果肉多得和头猪一样,重死了啦!我抱不起来啊!她暗暗咕哝。
浑沌的脑袋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只手抱哪只手,反正握成拳状就对了,随便啦!总之就是重击腹部,把东西催吐出来就对了。她这么告诉自己,于是,便给他重重的致命……不是,是救命一击。
“哇——”他大叫一声,吓了她好大一跳,急忙将他放开。
“怎么了?吐出来没有?”
“你没穿胸罩啊?”
啊?哇咧!他在想什么鬼啊?她立刻用双手捍卫自己的胸部。
“放心,我对发育不全的小樱桃没兴趣,只喜欢成熟的水蜜桃。”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痞子样。
“色情狂,大变态,大色狼,看我的无影腿。”一记侧踢朝他帅气的脸飞去,裙子随之扬起,他一个蹲下身躲过她的正面攻击,正巧欣赏到她的裙下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