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桶柑。”一提到专业领域,叶毓桐整个人神采飞扬起来,“现在这些桶柑都还没完全成熟,起码要到等到下个月。今年桶柑生长情况不错,所以两三个月前已经先疏果,把一些形状外型不好、病虫害或营养不良的果实先摘除下来,以防止果树营养不足。”
似懂非懂的点头,易海聆环视周围一圈,“这里空气真好。”
“我家乡那里空气更好,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叶毓桐带她来到放了一支大茶壶的椅子边,顺手提起茶壶搁在一旁,“你在这里坐一下。”
柔顺地坐到椅子上,易海聆眯著眼开始观看叶毓桐工作的情形。只见他细心地摘下一颗套袋的果实,向众农友解说,偶尔又弯下腰抓了把泥土仔细研究,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的。秋末的艳阳仍灸,透过枝缝照在他头顶,古铜色的肌肤上泌出斗大的汗珠,他不自觉地拿著她的手帕胡乱朝脸上抹,这个动作在易海聆眼中,却像是他用她的气味拭去工作的辛劳。
“……你们的桶柑被果蝇肆虐得很严重,不仅腐烂的多、卖相不好,套袋的效果也不佳;而你们用来诱杀果蝇的诱捕器,里头是含药甲基丁香油,作用很有限,又有致癌的疑虑,现在大家都改用我们本土开发的诱引剂了……”
叶毓桐厚实稳重的声音不断传入易海聆耳中;她喜欢他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今天如果他改行去当广播节目主持人,大约也不会令人感到惊讶──只不过,他可能也只会主持一些“空中农民教室”之类的节目。
“……还有,这一带的土壤都是酸性的,有机质不足,所以你们种出来的桶柑大多干干的缺乏水份,颜色也不漂亮,这样价格一定差。我看,果园使用的肥料,还有堆肥的方式一定要换一换,我采一些土回去……”叶毓桐讲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又拿起手上的手帕随便擦了一下……
死了!他赫然发现,自己一直拿来擦汗的东西,原来是易海聆的手帕,而且现在已经脏得跟抹布没两样。
他投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却发现她笑脸盈盈地直瞅著他看,脑海里又轰的一声,已经分不清楚脸上的燥红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她。
易海聆看他又呆头呆脑地直盯著自己,不禁心里一阵好笑。面对喜欢的人,他总是像个小男生般手足无措,不用说也能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这些反常的举动是有毛病呢?
从她来到果园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太阳最猛烈的时刻也过去了。易海聆吃力地提起搁在身旁的大茶壶及茶杯,步履蹒跚走到众人之间。
“大家渴不渴?看你们说了两个多钟头了,我帮大家提水来,要不要喝一点?”其实她最想问的人是叶毓桐,但这壶水是果园里的,她若只问他一个,定会让他难堪,所以她体贴地问了所有人,也藉此打入他们的圈子。
身为一个公关,这份细心是必要条件。
喝著饱含太阳余温的水,叶毓桐心疼地看著易海聆被太阳晒红的脸蛋,及身上被泥上弄脏的衣服鞋子。她的优雅和美丽,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的,她适合的是花园,而不是果园;她手上提的也不该是大茶壶,而该是个精致的洒水器。
可是,看她兴高采烈和农友们研究果实能不能吃,他心里又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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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争取和她多相处一点时间,叶毓桐做了一个迂回又麻烦的决定──就是开她的车先将她送回家,自己再想办法回新竹继续未完成的出差。
“你自己没开车来吗?”易海聆并不知道他的决定,“那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坐公车。”天知道公车有没有开到这个鬼地方。
“可是你不是还在出差?”
“呃,今天就结束了。”
“是吗?刚才请我过年回来吃橘子的那个老伯,他怎么说你明天还要去附近的其它果园?”
“啊?他全说出来了?我……这个……”
“你一定是怕我一个人回去危险吧?”他撒谎的功力比起席济民不知逊了多少倍,易海聆三言两语就可以猜出,他一定是想跟她多聚一会儿。她不想见他失望,所以帮他找了个好借口,“不过,你忙了一天了,等一下我开车吧!”
“好好好……”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谁开都不是问题。
干净还带点微香的车内,真皮座椅,流畅的轻音乐,加上良好的路况,营造出一个非常好的气氛,睡觉的气氛。
叶毓桐上车不到一个小时,马上睡得不省人事,整个人斜到旁边,就靠一条安全带支撑著不滑下座椅,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易海聆看著这幅光景哑然失笑。不是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吗?睡得像猪一样就是他的“相处之道”?不过会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她心里多少明白。本来果园里的事情就够忙了,她又突然跑来,无形中一定增加了他不少精神压力,难怪他会累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在追求她的男人之中,叶毓桐也称得上是个奇葩了。什么都不敢做,却也做得最多;什么都不敢说,她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心意。就连在席济民面前,她偶尔都还要装模作样一下,但和他在一起就像呼吸一样轻松自然。
“我到家喽,毓桐?”车子开到易海聆家门口,她半个身体靠向副驾驶座,轻轻摇晃熟睡的他。
谁在叫我?叶毓桐睡眼惺忪,迷迷茫茫地盯著眼前的美丽脸庞。是海聆在叫他吗?这是在作梦吗?神智不清的叶毓桐愣愣地想,如果真的是作梦,那他可不可以亲她一下……
“叶毓桐!”易海聆突然伸手捏他的脸,让他清醒一点,“你已经醒了,赶快起来!”
颊边的痛楚令他霍然醒悟,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了,幸好她不知道他刚才心里在打算什么,否则结果绝不只是捏一下这么简单。
“对不起,我睡著了。”傻笑地抓抓头,又推了推眼镜,叶毓桐望向车外,“咦?你家门口好像站了一个人。”
一个人?易海聆仔细一看,似乎真有一个人站在大门凹陷处,是谁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徘徊?小偷?强盗?
两人下了车,疑神疑鬼地走过去,忽然那个人从大门边走出来,转身面对他们,立在路灯可以照到的地方。易海聆很冷静地在失声尖叫前将这个人看了清楚──
“济民?你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原来是他,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在这里等了你四个小时。”席济民脸色奇差无比,皱起的眉间让额角青筋浮现,“原来你请假一天是和他厮混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吗?”
“厮混?”易海聆问心无愧,所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停止你肮脏的想法,席总经理,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不然是怎样?如果我相信你和他消失一天都是在喝茶聊天,那我就是个傻子!”心高气傲的席济民,完全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女人被抢走,“海聆,这个姓叶的不是个好东西,他根本不是在农业生物科技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