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敌步履无声地由树丛里走了出来,秋儿惊觉退开凝雪的身旁严阵以待。
他抱起凝雪,寒冽冷瞳看向她。“你竟然是杀手。”
万万没想到秋儿竟是位杀手。
将昏迷的凝雪安置在旁,他双手握紧成拳,双目阴寒地盯紧手持短刀的女杀手。
“咱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大费周章接近我们?”老头卖女的戏码、羞涩忠心的表现、惟惟诺诺的答话……等,她所表现的一切全是假的!
“公子的存在让我无法接近公主,惟有勾起人们最脆弱的同情心,我才有机会接近公主,顺利达成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上官无敌俊脸罩上一层霜,眼神极冷。“你既然晓得凝雪的身份,想必指使你的是宫内人士,到底是谁要你杀害她?”
凝雪深居官中二十多年,脾气好又不与人结怨,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是谁与她有仇,不惜出重金请杀手追杀她。
到底是谁要伤害她?
秋儿素净的面容此时冷凝着杀手惯有的平静表情,她目光冷淡地瞅紧昏厥过去的凝雪,想起这些天她温和的对待……
朱凝雪是位善良却又不幸的姑娘,她不该害她才是。
但——唉!
“其实我也不想伤害公主,但我承受过恩人的情,这是我还这分恩情所该办的事,所以请您们别怪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救命之恩难还,接下这个任务欠人的恩情才算还清。
“既然不想伤害她,麻烦将收藏怀里的药瓶还我,那是她仅剩的机会,她不能没有药!”上官无敌愤愤地盯紧她。
秋儿取出怀中的瓷瓶,目无波澜地迎视他。“只剩一个多月的分量,到时药服尽,公主仍是没救,倒不如提早结束她的生命,免得她心神受折磨。”
“阁下的建议我听进耳,却不是最好的建言,因为我与凝雪相约过得挨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明明知道她无药可救,为何还要这般坚持呢?”秋儿不明白他们固执到底有何用处。
为——什么?
上官无敌眼中的悍戾淡了些。“你一定不能想象我用好几年才得到她少许的关心及注意,她是一位我用尽今生的情意专注珍惜的女子。即使明知道她体含剧毒,仍无阻我对她的用情,她是我生命中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秋儿有些动容,上官无敌对公主的情像海一样深,或许是这样的信念下,他们才会不辞辛苦一处走过一处,不远千里南下寻追生机。
倘若公主出生在平凡人家,他们的相遇将会是世间最美的恋曲……
“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雇主是谁,可是——”她冷清的眸光瞧向昏厥的凝雪,淡淡启口,“有位宫妃命我杀害公主,含恨的女子心如蛇蝎,或许公主出生带来的祥瑞之气造福大明,但也从那刻起,为她埋下无可救药的杀机。
每个月总有人以关爱之名精心炖煮补汤给她喝,但你们却不知其中掺入的蛊毒正好中和她每日服下续命药丸的疗效。”久而久之续命药丸的功效已减少许多,但“那人”仍不放心地命她前来夺药。对他说这么多已经违反她的原则,因为她不想让凝雪死得不明不白。
上官无敌不敢相信,这些年来凝雪竟暗中长期让人……喂毒!
宫里到底是谁与凝雪有这么深的仇恨?
“指使你的人是谁?”他寒瞳倏沉,那睽违已久的杀戮之气,由他心底深处缓缓而升。
“我不能说。”
秋儿感觉到四周凝滞的气氛,全身戒备的握紧手上的短刀。
上官无敌虽长年隐于山中或宫里,但不代表他对江湖之事不管,神偷门门人虽少,但光那几位长老级的人物就够瞧了,除非必要,他才会现身。
据传言,由于神偷门老掌门鲜少管事,上官无敌已是默认的掌门,只差一份仪式,好公告世人。
“把药瓶及桃花簪还我,我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药是凝雪维持生命所需,桃花簪是凝雪及笄时皇上送她的礼物,两样东西对她都十分珍贵。
“恕难从命。”这两样物品对她虽然没用,却是她覆命呈交的必要东西。
没人能当着他的面伤害凝雪!
上官无敌觉得无法再好言相劝,一个纵身跃起,挥拳迅快、掌风猛厉,招招欲取她的性命。
秋儿打得力不从心,他如行云流水的拳掌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她连快出招,但上官无敌的功夫几乎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砰”地一掌击到她的心口,喷出一口血雾,一个失手,她紧握于手的瓷瓶飞出手,落入前方的江水里。
“不——”他惊慌地冲向前出手欲救回瓷瓶,指只触到瓶身,便眼睁睁见它落入汹涌的江水中。
他忆起数月前西门钰带着诡谲的笑容,两只瓷瓶在半空画成一道弧线投入火盆的那一幕,教他顿时失去理智,旋腿、厉掌猛招尽出,恍如狂狮。
秋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上官无敌一个侧转,精巧将她双手反剪于后,钳制她的动作,夺过她手上的短刀,架在她颈子上。
“它明明对你没用,倒不如还我、还我……”悲愤与哀悼让他不知自觉加重力道,搁在白颈上的短刃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完成任务是身为杀手坚持的信条,毁灭药丸是委托人交代我最重要的任务,如今我技不如人落在公子的手上,请您给我个痛快吧。”秋儿认命地闭上眼。
长久训练下,任务为先的观念根深柢固深植在她脑海里,对于公主,她只有愧疚,她下辈子再还今生欠公主的情。
上官无敌眼阴狠眯起。“别以为我不敢杀女人!”凡事都会破例的,他不介意让江湖人耻笑。
“无敌……”
一道轻若丝缕的呼唤,让怒狂的男子拉回些许理智,急忙转身看见她微开的眼眸时,放开秋儿,到她身旁将她拥进怀中。
“你……还好……吧?”
凝雪无力地轻点头,瞧向盈盈而立、面无表情的秋儿。
“你明知我仅有一个多月可活,药还我,让我过完人生最后一段日子好吗?”
秋儿闭上眼,不作声。
“秋儿!”她是将死之人,连仅剩的一点点日子也不给她吗?
上官无敌将她紧紧抱在怀,据实以告,“药瓶已经掉入江水中,它……没了。”
凝雪双手揪紧他的衣服,情绪翻覆如浪:当她知道秋儿夺走药瓶时,也预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死之前,她想知道是谁对她有此深仇大很。
秋儿看了她一眼,首次违背她遵行的原则,将一块令牌丢至她面前。
“您见到这块令牌就应明白是谁派我来的,而她也是当年毒害你娘亲之人。”
那是宫中通行的令牌。凝雪拾起,瞧见刻工细腻的令牌背面刻有的小字时,心神皆凉,令牌落出她的手。
周德妃,她最敬爱的表姨娘?!
上官无敌敏感察觉她的微颤,拥得她更紧,希望能多给她点温暖。
那是位与凝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总漾满慈爱关怀的贤淑妃子,没想到众人称誉的外表下却是个想将凝雪推进死亡境地不得翻身的恶毒女人!
“你走吧。”
“公主,您——”秋儿不敢相信她方才所听到的。
“凝雪——”上官无敌瞠大眼,不敢相信地低吼着。就这么放她走?!
凝雪心神皆疲地依偎在他暖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