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你为什么要跑?」
「你追,我当然要跑。你不追,我就不会跑了。」
废话,被债主追杀的时候,当然要跑。
何况她欠下的是还不起的情债。
「你停下来,我自然就不追了。」管皓薰喊道,但他追逐的对象根本就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你别过来。」陆宜家几乎要尖叫了。
开玩笑,被追上的话,又要被迫听他那一串感人肺腑的告白。
她不喜欢看到他诚恳、充满善意的眼神。
她也不喜欢察觉内心动摇的感觉。
她讨厌这样。
「宜家!」管皓薰终於追上了她,伸手拉住了陆宜家的手臂。
离咖啡馆才不过五十公尺的距离。
「可恶,我该选修马拉松或竞走。」陆宜家不甘心。
「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多听我说几句话?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如果不接受,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不要不上不下的折磨我、折磨自己。」管皓薰紧紧抓住了她,揪著心,生怕她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你对我有什么感情?我不知道。」
「我爱你。」管皓薰急急大喊,引来路人瞩目。
「不,不要。你是我哥挑中的人选,我不要你,我也不想回去过豪门生活。」陆宜家宣布答案,却同时红了眼睛。他难道不懂吗?陆鸿志会跟他合作,便是看上他的家世背景,否则他早已经将他铲除。
「你是为了你哥,所以拒绝我?」本以为陆宜家恨的是自己的欺骗,没想到这件事她早已经不计较了,她在意的是陆鸿志的操纵。
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不够,抵不上她对陆鸿志的恨,当陆鸿志大声的宣布他是陆家女婿时,等於判了他死刑。
想到当天陆宜家拂袖而去的一幕,管皓薰还是有些心寒。
他实在该认清她本质当中的偏激。
宁可玉碎,不肯瓦全。
她可以因为讨厌自己的哥哥,宁可丢开所有财产,当然也可以丢掉他。
「陆鸿志是陆鸿志,我是我,你不必把我们混为一谈。更何况我已经离开管家的企业集团,你不用再担心重新过回那样的生活,为了迁就豪门生活牺牲自我,做出种种让步。相信我,你不需要的。」
「这不是重点。」
有时候,陆宜家并不讨厌那样的场合。
「我会纵容你,让你做所有想做的事情,你有绝对的自主权,我不会将你当无行为能力者,操纵你的行动,左右你的行程。」管皓薰继续述说。
陆宜家呼出了一口气,瞪著管皓薰。
「别这样瞪著我看,我都知道。」
他知道什么?
「你不是那种笨到会让过去困住你自己的人,你依然积极的过著每一天,那些伤痛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才会回来困扰你。你最恨的是陆鸿志,恨他将你当作小孩一般的玩弄,恨他帮你安排全部的人生,恨他每一分每一秒都监视著你。」管皓薰将所有资讯整理起来,分析出一切。
「是,我可以想见,我会嫁给他喜欢的人选,而后帮我举办一个世纪婚礼,替我选好高级地段的豪宅,结婚生子,照他的安排过完我的余生。」陆宜家忿忿地说。
「他爱你。」
「别说得这么恶心,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陆宜家伸出手让管皓薰看。
她是真的觉得恶心。
「我也接触过他几次,知道他对你的关怀。他真的爱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只好选择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将你牢牢的握在手里。」
「如果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我会很同情那个被他爱上的人。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
「他真的爱你,我也是。」管皓薰诚恳地说。
他深深、深深地凝视著她。
「你看,鸡皮疙瘩。」陆宜家又将手伸了出来。
管皓薰气结。这个女人没有半点浪漫的因子,难怪老是写不出好的言情小说。
她的脑袋当中只有抗争、革命。
可惜她晚生了一百年,要下然现在已经名列黄花岗七十二烈士。
真要命。
「你听我说,我不会控制你,我会尊重你的一切爱好兴趣生活习性,我不会插手你的职业穿著打扮日常行程,我什么都不会做,我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陆鸿志。」
「那么,你到底要……」
迟疑了下,没有问出口。
答案很明显,陆宜家知道管皓薰要的是什么。
但她不确定自己给不给得起。
她的心中还有人,而且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那一种。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遂了陆鸿志的心愿,嫁给门当户对的管皓薰。
说她为叛逆而叛逆也罢,她就是这样成长的。
这是她唯一能够反抗的方式。
「只要你肯爱我,你肯告诉我你心中的情感,我就告诉你我可以给你的。」管皓薰轻轻捏住陆宜家的手心。
「你爱我吗?」他郑重的问出口。
陆宜家幽幽一声叹息。
「皓薰,你别在我身上白白浪费力气。」她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忍,坚固的心防摇摇欲坠。
「我已经认定是你,我只要你。」管皓薰眼睛直直定在她身上。既然已经放下了感情,对他来说就是一生。
「别傻了,没有人一定需要某个人,感情是会变的,等时间过去,你就会忘记你曾经对我的感情。」
「我只问你,你是否爱我?」
「是,我喜欢你,也许比喜欢更多一些,这不代表我可以放心把我的心交给你。我试过一次,将自己的心交给别人。但感情如此危险,尤其是对於两个偏激的人来说,互相占有、互相伤害,这份感情当中,两人都受了一生难以复原的伤害。」
也许她不会永远记得江雅树,但她会永远残存著曾经爱过与曾经失去的快乐与痛楚。
她讨厌自己的生活被牵绊住,但是她更痛恨离别,不论生离或死别都一样痛苦,前者有管皓薰为证,后者则有江雅树血淋淋的例子。
「宜家,我不是江雅树,你永远也不用担心旧事重演,你不用为了一个男人的软弱而痛苦一辈子。」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陆宜家讶异道。
「是陆鸿志告诉我的。」
又是陆鸿志!陆宜家心情激动,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到头来,她还是在他的股掌当中,逃也逃不掉。
「我不会像他一样,为了逃避你、逃避肩上的责任,而一走了之,将你孤孤单单的抛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你强,但我也不比你弱,你有的肩膀我也会有,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我会保护你,直到让你感觉到幸福。」
陆宜家泪盈於睫。
她没有想到会从管皓薰的口中听到这一些。
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诉说过自己的哀伤,连俐芊也没有,别人只知道她为了江雅树的死,四处奔走,控诉这个社会的不公。
真正的悲哀,与被抛弃的寂寞,被她硬生生压在心底深处。
「宜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哭泣的。」管皓薰伸手帮她拭泪,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颊畔,轻轻的抚摸著。「你可以让自己软弱一点,不需要无时无刻武装著自己。」
「天助自助者,一个人到头来,只能依靠自己。」陆宜家喉头哽著。
「只要你活著的一天,我就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在心口堵住的石头,一瞬间被人移开,陆宜家缓缓蹲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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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大声喧哗著破镜重圆的快乐,管皓薰依旧每天守著小咖啡馆,陆宜家也依然朝九晚五坐镇在出版社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