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雅树也不会三番两次向我提出分手,更不会最后想不开……」
「宜家,他已经死了……」杜俐芊低垂下眼睛,轻声说。
陆宜家脸色大变。
不,不要向她提这么残忍的事情。
「你再怎么哀悼,怎么将恨你的家人当做凭吊的方式,都不能改变他离开的事实。」
「俐芊。」陆宜家试著想要打断她,可是杜俐芊不肯住口。她纵容了好友一整年,帮助她度过这段流落在外的生活,现在该是给予忠告的时候。
「听我的话,回家去,在这里跟柴米油盐挣扎,不适合你。」
「我恨他们,回去免谈。」
「至少,跟管皓薰和好?」
「他是帮凶,别想我会跟他说话。」
陆宜家一口拒绝,拂袖而去,杜俐芊只有叹气。
宜家是个热情坦率的好女孩啊!偏偏对某些事情是无可救药的偏激,偏激到她必须要一次次跟她吵到翻脸。
不管是她的家人,或她的爱情观……
少计较一点的人会比较幸福,然而陆宜家计较著陈年爱恨,拘泥在一些小事上,不肯让自己多幸福一点。
管皓薰明明是最适合她的人,她却一手将他推开。
陆宜家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隔天她又提著豆浆油条上门,一面吃早餐一面问杜俐芊:「俐芊,如果我要开一家出版社,挖你过来,你肯吗?」
「朋友本来就该两肋插刀,当然肯。」杜俐芊一口答应。
「真的?」陆宜家以为杜俐芊会眷恋目前在出版社当中的地位,没想到她如此爽快。
「当然。不过稿酬要比照办理,一块钱都不能少喔!」
「啊?多少?」陆宜家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好友对工作最精明,不可能让自己吃亏的。
杜俐芊在白纸上写下数字,递给陆宜家。「这个价码。」
「天啊!非得这种天价才挖得动你?」陆宜家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
「这不算高了,我听编辑说另外一个大牌拿的价码是这样。」杜俐芊又写下一个数字。
陆宜家眼睛瞪得更大。
欲哭无泪,第一次如此真实体认到自己与天后的距离。
「我能力有限……俐芊……」她垂头丧气。
「别这样,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打个八折给你。」杜俐芊不忍心,一边偷吃陆宜家手上的烧饼油条,一边安慰。
「什么条件?」
「我想当总编,我没当过编辑,很想试试看,过过审稿的瘾。不过,当总编的薪水必须另计。」
这有什么问题,陆宜家相信她的审稿眼光。
「你说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杜俐芊伸出手,与陆宜家击掌为誓。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陆宜家剑及履及,第二天就前往银行贷款。陆宜家不喜欢银行的气氛,有些坐立难安。
行员飞快的将资料输入电脑当中,口中礼貌询问:「您要贷款一百万?」
「是。」
「请问您的工作是?」
「小说作者。」
行员的眼睛偷偷溜过来,瞧了陆宜家一眼,又飘回电脑萤幕上,继续保持有礼的微笑:「我明白了,您的职业好特别……」
没看过言情小说作者吗?陆宜家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第三只眼睛。
「应该收入不错吧?」分不清楚行员到底是在做例行调查,还是纯粹的好奇。
「马马虎虎。」陆宜家咕哝著。
电脑萤幕显现出陆宜家的资料,行员眼睛瞪大,惊呼:「您确定您要贷款一百万?为什么呢?现在利率过低,现金放在银行当中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财方式……」
「那些是用来缴房租的,先生,我没有兴趣做什么投资,那些钱我另有用处。」陆宜家打断他。
不多不少五千元,那笔钱是她月底要交房租用的,这是她最后的一笔资产,确保这个月不会被扫地出门。
行员再度露出震惊的表情,脱口说道:「付租金?一定是很不得了的房子。」
「一到半夜,老鼠在天花板上游行,脚下蟑螂四处乱窜,没有冷气,用电风扇必须要多出一些电费,的确是很不得了的房子。」陆宜家翻翻眼睛,不耐烦的用手指点点桌面。「我是来贷款的,先生,请认真一点。」
「您确定要一百万?」行员再度询问。
「太多了吗?如果不行,八十万、不,五十万也可以……」陆宜家试探著问,怀著希望。
人就是这样,被现实慢慢的磨去锐气,要求愈来愈少。陆宜家一边感叹著,一边琢磨资金调度。
「但是,您的财产……光一个月利息就不止这一些……」
行员交出刚刚登录好的存摺给陆宜家,指著最后一行,要她看清楚结余。
那是一行连零都很难算清楚的天文数字。
过了一整年平民老百姓生活的陆宜家,看到数字后,一时间有点头晕,像一堆钞票突然从天砸下来打在她的头上。
「这钱是怎么来的?」陆宜家瞪大了眼睛。
「是从其它行库转来的。」
翻了翻纪录,这笔钱是一个月前入帐。定下心来看清楚数字,跟当天偷听到的现金金额相距不远。
这笔钱当然是陆鸿志与管皓薰联手设计她的杰作。
这笔「不义之财」她真的应该动用吗?
陆宜家心动了……有了这笔钱,她不但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做想做的事情,连俐芊那笔可观的跳槽费也是九牛一毛……
但她曾经为了这笔财产对管皓薰发了一顿脾气,现在收下,是否证明当天只是恼羞成怒之后的矫情?
陆宜家有些骑虎难下。她该动用这笔钱的,可是……
仇恨如果可以因为金钱而破例,那么对於爱情,她是否可以不用如此严苛?
她想著那天晚上离去时,管皓薰脸上受伤的表情,再想到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管皓薰的一巴掌。
天!她居然待管皓薰如此苛刻,为了这些事情,竞完全不顾他的面子尊严?
陆宜家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偏激与失态,更赫然发现管皓薰对自己的纵容。
对於那一巴掌,他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反而苦劝她留下。他的宽容只是教陆宜家更惭愧自己的泼妇骂街。
自从那一别,她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知道,他一定还是在那个僻静的巷子当中,守著那家小咖啡馆,过著平凡俭朴的生活,他并不是像她所控诉一样表里不一,他是真心诚意喜欢平淡的生活。
她该不该回去看看他?找个台阶下?
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从来不会向人低头,这一次她也不想例外。
沉思中,有股寒气缓缓逼近,像是从西伯利亚南下逼近的冷气团。
「陆先生。」行员突然站起来,躬身成九十度。
「我是陆小姐。」陆宜家纠正他。
男人必恭必敬看向陆宜家背后,眼神当中融合了惧怕与尊敬。
用力回过头去,果然是陆鸿志与侯市君这两个皮笑肉不笑的男人。
陆宜家脸色发白,暗暗叫苦。
「宜家,你是来参观我的新办公室吗?快上来坐坐,别楞在那里。」陆鸿志微微牵动嘴角,像是笑,却更像是算计对方的表情。
「宜家小姐,我早有预感你会来,老早准备好你最喜欢的一款咖啡,是管先生提供的,一定合你的胃口。」侯市君欢欣的说,脸上温雅的微笑看来人畜无害。
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这些形容词用在这两个男人身上,真是再适合也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