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喳呼的嚷着,让兰鄀不好意思的扯扯她的手摇头。
“少爷对我很好,”垂着头,兰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是我自己不好,老是没胃口。”
这也算是事实,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连带的,她对所有风弥澈命人准备的美食都没兴趣;虽然她在风弥澈的逼迫下勉强吞下几口入腹,但往往在他转身后,她又难受的偷偷跑到浴室对着马桶将所有吞进的东西都吐出。
这样的她,哪里养得胖,养得健康?
“拜托,他难道不知道没有快乐的心情,就不会有快乐的妈妈吗?”她狠狠的故意朝后一瞪。“所以,没有快乐的妈妈当然就不可能会有健康的宝宝,而且这些都是应有的常识。”
依绿照旧不悦的恶瞪风弥澈一眼,她才不管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她得靠他才有饭吃。
抱歉的眼神落到门口,兰鄀的视线飞快的扫过他冷酸的脸庞后又再度移开。
“医师说,怀孕不舒服总是难免的。”她不安的维护着风弥澈,也为了怕他生气而说话。
风弥澈果然大跨步的走近她们,大手圈住兰都突然颤抖的双肩。
他蹙眉的发现她整个人无助的惧意,而她的惧意显然是因为怕他而产生。
“咳,”他尴尬的干咳,适时的介入她们。“依绿以后就在这里陪你,”粗糙的掌心抚摸她的下颚。“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依绿和飒西陪你。”
心,狠狠的抽痛数下,她垂首眨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滑落。
“嗯。”乖顺的点头,她明白自己已没有立场质问他什么,更别说他也有自己的事业需要经营。
东京横滨距离有多远,她心口上的破洞就有多大。
“每天我都会抽空打电话给你,”他像是在交代什么公事般的应付着。“如果你要找我,可以让飒西和我联络。”
“嗯。”依然是柔顺的把头一点,她努力不让眸眶中的热意落下。
兰鄀稍加用力的把头移开他的掌心,视线又落到不知名的远方。
“就这样,”他突然扳住她的脸迅速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得赶回东京。”
依绿不满的瞪着他,难道她这个笨少爷不知道兰需要的是他而不是别人吗?
“原来把我大老远的找来这里,是为了当少爷的替代品啊。”她故意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屋内的两个大男人一个尴尬的沉默,一个则是皱眉怒视依绿。
“别……别担心我,”兰鄀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手无意识的圈住稍圆的肚子,她的宝宝此时像是安慰的踢了她一脚。“飒西,就让他和你回东京,我有依绿陪就好。”
她不想太多人见到她的难,一个没人爱的大肚婆,又哪容得下他的人无时无刻的监视?
依绿总是她的朋友,她知道依绿会站在她这边的。
或许是察觉到她筑起的冰墙,风弥澈瞬间冷下脸。
“不行,”他以强硬的态度说道:“我不在横滨的时候,飒西可以帮依绿照顾你,我可不愿意你又带着我的孩子消失不见。”他话一出口,就懊恼自己的修养怎么不见踪影?那未经思考的冲动口吻霎时凝住室内的空气。
原来他所有的作为都只是为了孩子……兰鄀悲哀的想。
飒西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被逼急才口不择言,但依绿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他果真是没良心的人,他也不想想女人怀孕会有多辛苦,还有无形间折磨人的忧郁症,他这么说,她还真担心兰都会更加往死胡同里窜。
见以兰鄀闷不吭声,风弥澈开始生自己的气。
他强硬抬高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的眼睛,但他却见到那双原本会说话的大眼,如今却只有含着泪水的楚楚模样。
他逼自己说出绝情的言语。
“你发誓,不会再莫名的离开!”他需要保证才能安心的回去处理那早已堆积如山的工作。
“我……我发誓。”咬着唇,她说出他想听的话。
满意的听到安心的保证,他放开被他捏红的肌肤。
带着眷恋的手指再度抚过她细致的脸庞,风弥澈朝依绿点头,像是在交代她无比重要的任务一般,他转回身,在经过飒西身边时,要飒西随他到外头,他有事交代。
核木雕花大门在两个女孩的身后合上,依绿马上搂住身子开始摇晃的兰都。
“既然舍不得他,为何不让他知道你的心事?”她不舍的问,疼惜的替兰都拭去在风弥澈离开后才滚落的泪水。
“你不懂的,”幽幽叹气,兰都的心相当沉重。“对风弥澈而言,我会是他的负担,而且我家和他家……”她想到自己的家人会如此利用她来伤害风弥澈,她的心就如针刺般的难受。
“兰,原来你真有家人。”握住她的手,带她坐到椅子上,依绿讶异的说。
“我只是个孤儿,”苦笑着,兰鄀难堪的谈起自己的过去。“被爷爷、奶奶收养后,不再过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所以我对他们的养育之恩非常感激,但从中学开始,我就不再是我了。”
无止境的催眠,不曾停歇的控制,使她想要自由,尤其在身心都不再属于自己后,那种心灵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虐待还要令人害怕。
“不懂。”脑筋直线条的依绿不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把头一摇。
“我从中学开始,每天都被送到精神医院去,美其名说是想请心理医师替我分忧升学的压力,但事实上的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兰鄀在讲话的同时,眼睛紧紧闭上并将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仿佛怕眼睛一睁开,就会鼓不出勇气继续说出不堪的梦魇。
每次去精神医院时,她都意识清楚,但却被人下药而无力抵抗,而旭爷……则威胁她不得将事情说出。
依绿听得睁大眼睛直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在兰都身上。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他们每回都在我耳边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被要求学习日语。”她说话的声音极微小声,但依绿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的难受。
“风弥澈,就是医师每天在我耳边重复的名字,我不认识他,他们让我看了许多有关他的报导,还告诉我,只要让他爱上我,那我就‘自由’。”最后的自由两字,她是用英语说出口。
“所以你来日本,然后真的让少爷爱上你?”依绿的声音中有愤怒,但不是针对兰鄀,而是针对那些残忍利用她的人。
“他真的爱我吗?”兰鄀自嘲的苦笑,笑中带着泪水。“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毕竟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短暂;但如果我是他,就算曾经动过心,也不会再爱上一个曾包藏祸心要来害自己的人。”
“但,你却爱惨了少爷。”依绿说出事实,兰鄀怔忡不语。
良久,她才说:“爱上又如何?当宝宝生下后……”她没把话说完,只用长长的喟叹做结束。
依绿见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说些什么,遂起身拥抱她,当作无言的安慰与支持。
而她们的对话,全被踅回来的飒西听见。
飒西默默的将所有的事情都牢牢记在心里,想等到有机会再跟风弥澈转述,只希望事情最后的发展不会令人难过。
* * *
从横滨到东京,风弥澈很难得的让司机替他开车,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太多纷扰,而在这种状况下开车,是对生命不负责任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