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竹再度被逗笑,她知道扬鹏很幽默,没想到云琵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位请坐呀,到我们家不是来罚站的。”云琵指了指角落的两张单人椅。
待两人坐下后,她才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大哥全没指望,你中意的还是正平,也不枉他这么多年为你守住一片冰心,还混了冰人、冰块这样的绰号。”
“云琵,别取笑我们了。”正平的脸上有一丝得意,“对了,女儿是叫芊芊吗?”
“是呀,我小时候刚学写字时,真恨父母给我取了这样难写的名字,所以我爸妈这次就让他们的小孙女不用受这种罪。‘芊芊’这个名字既好写又好记,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时候俊贤抱了个小婴儿进来,天祥忙着爬下床,挤在正平和映竹中间看他的小妹妹。
“好漂亮。”软软、小小的粉嫩身体落在映竹手中,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小婴儿眯着眼睛,小小的嘴巴不断打着呵欠。
“妹妹,妹妹……”天祥在一旁摸着芊芊的小手,逗着小女娃。
映竹偷窥了一眼正平脸上的温柔,猜想着他大概也会是个好父亲吧!
“正平,喜欢小孩的话,就多加点油,早点把映竹娶回家,你们生下的小孩一定也很可爱。”云琵看到两人搂着女儿的温馨画面,不由得打趣道。
正平干笑几声.“你还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吗?但是人家不点头,我也没办法。”
映竹的心跳得又急又快,他这算是求婚吗?未免太没诚意了,至少也该准备一束花,或什么的才对。
俊贤看出映竹的困窘,连忙打圆场。
“小芊芊该喝奶了。”他从映竹怀中把女儿抱走,交给爱妻。“正平,这里的黄昏景色美极了,你带映竹到海边走走吧。别走太远,我们六点半开饭。”
正平挽着映竹离开周家,沿着通往海边的小径漫步,夕阳的余晖照在平静的海面,将海水洒上一层橘红色的光影,红色的落日缓缓消失在海平面,绽蓝色的夜幕逐渐低垂。
“好美。”映竹环住双臂,迎着海风深深呼吸,咸湿的气息在鼻间流荡开来,仰首望天,只见孔雀蓝的天空出现一弯皎洁的银月,勾揽着剔透的星子。
正平将映竹揽人怀中,温暖的体热驱走了映竹的寒意,她情不自禁地紧偎着他。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东部多待几天。我原本计划带你去太鲁阁住一天,然后到知本,除了东部雄伟的海景外,还可以领略一下峻秀的山色。”
“看情况吧。”映竹的眼光随着海鸥飞向天空,神情幽远难测。
正平失神地凝望她,不太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看情况?
难道她对他的感情也是看情况?
他意兴阑珊地看了一眼手表,“快六点半了,该回去了。”揽着映竹的腰,沿着原路漫步回周家。
*** *** ***
吃饭的时候,映竹才注意到云琵的残缺。她瞧见俊贤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云琵走进餐厅,把她安置在餐桌前,一条白色的毯子罩住云琵的双腿。
显然周家的餐桌也是特别为云琵设计的,无论是桌子或椅子都是短短、肥肥的可爱造形,方便云琵从在轮椅上用餐;从这一点上,映竹就可以看到周俊贤对云琵的用心之细。
周家两老对远来的两位客人十分客气,频劝他们用菜。俊贤是家中长子,唯一的妹妹嫁到知本,负贵管理那里的旅馆业务。映竹是在晚饭聊天时,才知道周家在花东的旅游业上占有一席之地。俊贤安排他们明天开车到花东海岸游览,晚上可以住在太鲁阁的饭店,隔天再到知本。
晚饭过后,天祥缠着他的一对老爸玩正平带来的电动火车模型;映竹推云琵回房,两人在起居室里聊天。
“正平说你喜欢听古典音乐,我这里有儿张,你自己放吧。”云琵轻啜着水果茶,指着藤椅旁的CD架。
映竹找到萧邦的钢琴协奏曲.没多久,悠扬的琴声轻泄而出。云琵将替她倒好的水果茶递给她,蓝莓的味道窜人映竹的鼻端.她轻啜一口,发现自己挺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在美国待惯了,大部分都是喝咖啡.难得能享受到这种欧式闲情。”映竹感叹地说。
“我是因为不能喝咖啡,一喝就胃痛,喝茶又会让我睡不着,所以俊贤才让我喝水果茶。这种茶香香甜甜的,没有副作用。”云琵拢了拢垂在肩上的发辩,慵懒地说。
映竹靠人椅垫内,顺手又抱了一个橘色的垫子,若有所思地望着云琵。
“俊贤对你真好,像他这样体贴的丈夫难找了、”
云琵眼睛微眯,脸上带着小妇人的幸福神采。
“你说得没错。俊贤不但是好丈夫,也是好父亲,更是个可以谈心的好朋友。这些年多亏他宠我、爱我,否则我绝不可能过得这么快乐。如果你愿意给正平机会,他也会是个好丈夫。”
是后那两句话深深触动映竹的心,她何偿不知道正平会是个休贴的丈夫,只是七年前的伤痕虽已痊愈,但偶尔还是会让她抽痛。
“你们毕业典礼那天,我偷偷躲在一旁看你,我想知道为什么哥哥和正平都喜欢你。直到我见到你穿着一身黑色的学士服走出来,你拿下帽子,甩动那头秀发,自信的表情中浮现出一抹哀伤。当时你的父母、正平的父母还有正平都跟你在一起。从你跟正平交换的眼神中,我知道你们仍深爱着彼此,当时我冲动地想成全你们,但是我没办法……”云琵的话歇然消失,眼睛因沉人回忆中而变得幽深。
映竹没有作声,替自己和云琵添了些热茶,端着白瓷茶杯轻啜茶水。
她记得毕业那天,勉强打起笑容和正平拍照的情形当时的心情既脆弱又矛盾,她害怕自己会软弱地投人他怀里,央求他不要离开她。是仅存的一点骄傲阻止了她。
“对不起,映竹,我并不是故意要介人你们之问。我只是情不自禁……”云琵的声音有丝哽咽,将映竹从悲伤的回忆中唤醒,她心疼的拥住云琵,轻轻替她拭掉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要道歉?你并没有错。”直到此刻,映竹才愿意承认整件事只是造化弄人。或许是上天在考验两人,对她的冷傲施予薄惩。爱情就像最娇弱的花朵,需要两颗心在一起真诚地关怀照顾。年轻气盛的她一点都不懂这个道理,冷眼旁观正平为两人的爱情花朵施肥、浇水,不但不伸手帮忙,还助长旁边的野草繁衍。
是她逼正平绝望的弃守他们的爱,是她给了云琵机会介人两人之间。
所以她有什么立场责怪云琵?
云琵是所有人当中最无辜的。
深深看进云琵闪着歉意的美丽秀眸里,映竹在她黝亮的瞳孔上看见自己的缩影。那谦卑又满怀疼惜的影像是她吗?一股发自心间的呵怜泛上脸庞,她忍不住轻抚云琵秀气的黑眉,难以想象这个已有两个孩子的母亲竟然会让人有搂人怀中疼爱的冲动,像个长不大的天使,她心疼地伸手搂她。
“正平都是为了我,才会离开你。他不忍心伤害我,虽然他心里最爱的人还是你。”云琵抓紧映竹的手,热切地解释。
映竹摇摇头,为云琵的善良而感动。
“我跟正平分手不能怪你。”她诚挚地对云琵说,唇角有着虚弱的笑容。“我骄傲自负,以为正平该懂我的心,从没让他知道我对他‘爱得心疼,却说不出来’的感情,才会造成他移情于你。他选择你并没有错,你是这么善良、温柔、惹人怜爱,换作是我,也会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