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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竹,或许你不明白那种感觉,但对我而言,那就像是命的重新开始。在云琵的柔情抚慰下,我仿佛寻到了重生的力量;她祟拜的眼光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无所不能的宇宙之主,我终于寻回在你面前失去的自尊。

  是的,我爱上了云琵,情不自禁又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不可否认,我心中对你仍有种无法磨灭的爱恋存在,所以才会在乍听你答应订婚的消息时,有狂喜的冲动。可是我实在无法割舍下云琵,又自觉配不上你,在经过一番深思后,我决定该是我们放彼此自由的时候。

  或许你从未爱过我,也或许你曾经在意过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我知道你心中始终喜欢扬鹏多过我,而他的确比我优秀。

  所以,这样的抉择毋宁是对我们俩最好。将爱情化为友谊,在彼此找到归宿时深深祝福对方,不再互相伤害,做一对永远的好朋友!

  你将永远是我最真、最深的初恋,我会把对你的这份深情,升华成为兄妹之谊,将你当成我的公主、我的女神一辈子保护你,并期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映竹,看完这封信后,我真诚的希望你也有解脱的感觉,并帮助我说服双亲,解除订婚的协议,让我们双方都不至于陷人更尴尬的境况。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最后,不知道该如何祝福你,你什么都有了,但祝福总是不嫌多,所以我还是祝福你心想事成,永远幸福。

  永远深爱着你的正平。

  *** *** ***

  低低的啜泣声将蓝映竹从梦中惊醒过来,脸上冷冷的一片湿濡,令她恍然明白刚才的嘤嘤低泣是发自她口中。

  回忆.随着一滴一滴的眼泪飘坠,重新在心头鲜活。

  她猛然用手臂拭去泪水,但过往的生命却不愿随之一笔勾消。

  现在是午夜时分,窗外的天空阴暗得看不到一丝光线,身旁的乘客微微打着鼾声。

  谁能想到,即使在万尺高空上,沉埋在心中七年的伤痛仍能教她痛彻心扉。

  那封决裂的信她依然保留着,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想留着。那年负笈美国深造时,她连同正平历年来送她的生日贺卡、圣诞卡,一并收进行囊中,从此便跟定她天涯海角了。

  每当她被寂寞逼得快发疯时,她都会把那些卡片拿出来重复阅读,当心中胀满温郁柔情,又狠心拿起那封信,告诉自己正平已不再属于她,尽管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最后仍选择放弃她。

  即使相隔七年,信的内容依然探深刻印在映竹脑海里不曾褪色。每当忆起时,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激越回忆的滚烫脚步,重新践踏开她的伤口,心再度淌血。

  七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午夜过回之际,她总被这份伤痛给螫醒。

  她不曾恨过正平。只是对爱情失望了,从此封闭自己的心吧?

  好像也不是这样。

  映竹泛出一抹苦笑。

  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想的那样单纯,她和正平之间的感情纠葛太复杂了。

  原以为他是握在手心中的,后来才晓得他根本就在掌握之外。是因为他的触手可及,才让她这么轻忽吧?

  事后她曾想过,她过去对正平是太冷淡了,一再用她的骄傲刺伤他。他不是没脾气,只是爱她太深,恭顺得如一只她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忠狗。

  然而这只忠狗终于在主人的一再凌辱下,失去忠心,决定离开,另觅一个舒适温暖的窝。

  这是她自找的,不是吗?

  映竹也想不明白何以她明明深爱着正平,却始终吝惜给他温柔。是因为她自幼摆高姿态习惯了,拉不下脸来做温柔女儿态吗?

  回想起旧时点点滴滴的回忆,映竹的心感到一阵阵刺痛。

  正平从小就对她百依百顺,知道她喜欢玫瑰花,便央求父母在花园里种植各色玫瑰。

  她还记得他们六岁那年,正平一大清早等在玫瑰花圃间,准备为她摘下春天的第一朵玫瑰。

  他当时年纪还小,根本不懂玫瑰茎上的刺会伤人。等到他忍痛摘完第一朵玫瑰时,小手已被刺得汩汩流着鲜血,可是他仍兴高采烈地跑来敲她的房门,仰着天真无邪的小脸.只盼能获得心目中的公主的一抹笑容。

  她却毫不领情。

  她骂他笨,竟然让血滴到她纯白的洋装。他强忍住眼泪,小脸上涨满委屈。

  原来她是如此残忍的女人。

  映竹内疚地想着,她到底伤了他多少次?一个人又能忍受得了几次伤心?

  她一次都受不了,却让正平承受那么多次。

  等他再也承受不了时,他自然只有跟她说再见,这能怪得了他吗?

  尽管心痛,尽管不舍,她还是决定成全他,甚至没让他知道她也是同样深爱着他。只怪她年轻气盛,不懂珍惜他的美好,才让他误会她没心,才让他在心灰意冷下琵琶别抱。

  有苦却不能说的悲痛,让她抛下一切出国深造。她还记得那一天,原以为正平是不会来送她的,没想到却和那双溢满痛楚难舍的眼睛,隔着机场大厅里陌生的人群遥遥相视。

  离愁别绪像满涨的潮夕,泛到眼睫。泪眼模糊之下两颗痛苦的心渐行渐远。痛到极点,几乎迷失了她的理智,想要抛下所有的骄傲,求他不要抛弃她。但她咬紧牙关,无声地向他狂吼那句她始终说不出口的“我爱你”,转身离开。

  失去正平的她,空虚得像一具只会读书、工作的行尸走肉。时光像秋夜的河般缓缓流过,猛然回头时,竟然已过了七年。

  这七年间,似乎没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有的话,便是楼正平的影子仍像鬼魅般纠缠着她。

  尽管他本人已被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他的影像却时时刻刻存在她的生命里。不管是和父母通电话,还是他们来看她,总会有意无意提到正平。说正平在当兵时,人变瘦了、黑了;说正平到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学位;说既然两个人都在波士顿,应该互相扶持等等。

  父母的苦心,映竹不是不懂,只是根本没有勇气再见正平。她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投人他的怀抱,恳求他回到她身边。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丢脸的事。她在正平眼中是坚强、高贵的,怎么可以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在他脚边摇尾乞怜?

  所以当年一得知正平来到剑桥学园,她的一颗心便悬在胸口,既害怕正平会来找她,又担心他不来。

  他终究来了,两人却没遇上。

  那一天映竹到指导教授家用晚餐,后来由艾力克送她回家,结果他吻了她。

  她多么希望这个吻可以激起她心中的一丝涟漪,可是却失望了。

  艾力克那么英俊、优秀,接吻的技术比正平好上几百倍,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是死了,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对正平的爱。

  隔天室友告诉她,有个年轻男人—长得就像她床头柜上照片的人—在她的住处门口徘徊了一下午。

  映竹不知道该觉得幸或不幸,正平来找她,她却不在,他还会再来吗?

  结果正平没再来,却使得她在哈佛的最后一年坐立难安。

  她曾经闲晃到他的学校偷窥他,瞧见他被一群美女包围。当时他的神情寒酷,颀长的身躯仿佛裹着一层寒冰,凄冷美丽得教人想靠近,又怕被冻伤。映竹吓了一跳,因为她在他身上瞧见了自己,他们就像两口被冰雪封住的死井,无法再生情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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