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如慢慢的站起来,低着头离开。
☆ ☆ ☆
面色肌黄、骨瘦如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季友涛,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日薄西山。
肝癌末期,他的生命随时都可能结束,往后的时间,也只能躺在这张木板床上苟延残喘,过一天是一天。
“你又去找他了!”季友涛一见到王凤如哭丧着脸回来,已猜到她出去一下午,又去了哪里。
“我如果不去找他,我们的生活费、你的医药费该从哪里来。”王凤如的语气十分的不好,以前她还会怕他动手打她,现在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她也不用怕他会对她动粗了。
“别再去自取其辱了,是我对不起他们,他们现在又怎么可能会理我的死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就是这样吧!
当医生宣布了他的死期之后,他在那一瞬间才恍然大悟。才开始打听关于他们母子三人的消息,直到半年前,才从报上得知他的儿子从美国回来,开了一家谷海科技企业公司。
从来他没有给儿子任何的栽培,儿子能有这样的成就,让他是既欣慰又内疚,双重情绪让他的内心如水火般深受煎熬。
后来他无意间遇到以前的朋友才知道,妻子在十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他从抛弃他们之后,便无情的对他们不闻不问。他根本不配当人家的父亲!
时光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受到迷惑。
“自尊值几块钱?如果能得到钱,就算是要我向他下跪磕头我也愿意。”
季友涛重重的叹了口气,“凤如,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跟着我这些年来所吃的苦。别再为了我,把自己的尊严给践踏在脚下了。”
“如果能有钱让你治病,就算是被羞辱也无所谓。”
“凤如”这二十年来的相处,季友涛知道王凤如并不是真的那般无情,若她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早在他生意失败时,就该离开他,现在他这一病,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她更不必再为他去求他儿子了。
“友涛,我今天见到你女儿了。”王凤如知道季友涛很想看一眼从一出生就被他给抛弃的女儿。“她长得跟你好像,亭亭玉立、娇俏的脸,是那种男人看了都会喜欢的模样儿。”
“她叫什么名字?”他甚至还等不及为她取名字,就抛弃呱呱坠地的女儿。
“心忆!我是听到别人这么叫她的。”
王凤如向季友涛说,她猜想名字的写法是心脏的心,回忆的亿。
“心忆心忆。”在心里回忆呀!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季友涛一听到关于他没有真正看过一眼的女儿的事,撑着十分虚弱的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她的眼睛好像看不见。”
“你说心忆的眼睛瞎了。”他一听,心里更急,也更自责。“她的眼睛是从小就看不见,还是……”“这我并不清楚,我也没机会问。”
“凤如,我求你一件事。”
“你想做什么?”
“你帮我去问清楚,我女儿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是怎么瞎的?”
“问这个做什么?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如果我女儿的眼睛是后来才瞎的,只要有眼角膜,她就能重见光明,那……”
“你是想将你的眼角膜给她!”王凤如了解他的意思。
“我已经是个将死的人,这辈子如果有机会为她做一件事,我死而无憾。”
“可是……”
“凤如,就当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你那个儿子已经交代下来,要是我再去公司找他,就请人报警处理。”
“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想办法再去找他,问清楚。”
“好啦,我知道了。”王凤如只能点头答应,就算是他为他的女儿惟一做的一件事。
☆ ☆ ☆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一个人坐在客厅做什么?”季谷宸正想到吧台倒杯酒,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一下,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一走出书房,看见左渝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今天她带着芯逸到公司找他,用餐时,她们绝口不问他关于那名妇女的事情,见她们不提,他也就没说。
后来芯逸又问他是不是可以让左渝霈暂时住在他们家,一来因为她是好友的妹妹,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再怎么样都是因为渝霁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两百万美金的红利,他才有机会能在美国股市放手一搏;二来是这阵子芯逸有了她的陪伴,变得快乐多了。
单就这两个因素,他就不能拒绝。
然而在他心里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小小声音响起。或许是因为她在演奏会时轻轻的拥抱,到现在仍让他的心湖涟漪不停。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到底能期待什么?
“想你!”左渝霈毫不隐藏的直接回答他。
客厅中只有一盏小灯,左渝霈将双腿曲在沙发上,下巴抵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双腿。
季谷宸听到她直截了当的话,微微错愕。
从来不解爱情滋味的他,不懂她话里的真正意思?
他不想去揣测,他一切喜欢摊在阳光下,明明白白,除了他的内心世界。
他走到吧台边,为自己倒了杯酒。
“我也想喝一杯。”左渝霈向着站在吧台内的他说。
季谷宸再拿出一个杯子,也替她倒了一杯,两手各端着一杯酒走到沙发,将其中的一杯放在桌子上。
“谢谢。”左渝霈道完谢后,端起酒,喝了一小口。
“一杯酒,你不用在意。”
“我是谢谢你肯暂时收留我。”左渝霈笑着说。他这人的脑筋还真是直呀!
“你是渝霁的妹妹,又是芯逸的朋友,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不帮的道理。”他还是否认了自己心里的那股异样。
“季谷宸——”左渝霈突然叫他的名字。
他将眼光投向她,等着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叫你的名字。”她笑着又端起酒,再轻酌一小口。
“你什么时候回欧洲去?”
“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季谷宸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问。她回不回欧洲,又与他何干?
“我不打算回去了,我准备找个学校教书,然后利用寒暑假的时候,再安排世界巡回演奏。”
“芯逸若是知道了,她一定会很高兴。”左渝霈可是芯逸在台湾惟一的朋友。
“你呢?你会高兴吗?”左渝霈直盯着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眼神似乎在闪躲着她,
他,该不会对自己也有……
可能吗?
他可能也对自己有好感吗?
“芯逸能有你的陪伴,我当然高兴。”季谷宸闪躲着问题。
“季谷宸,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很不诚实的人。”
季谷宸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他的心和感情连自己都不了解,又该如何对别人诚实。
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他站起来,准备逃离她可能会有的咄咄逼人。
“你想逃呀!”左渝霈看出他的意图,“因为你怕你的心会背叛你的感情,所以你才胆小如鼠的想逃开。”
站起来背对着她的季谷宸,听了她的话,背脊一僵。
她的眼睛是个透视镜吗?为何能如此轻易的看透他的心?一颗让自己都摸不透的心。
左渝霈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哇!她现在才发现他长得好高,她还得抬头看他,若想要吻他,不就要踮起脚尖才亲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