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再罗嗦,就跟她一样!」她扔下这句话,看着一屋子发抖的宫女,满意极了。
随后,她兴高采烈的走出射月楼,想到能见到湛掩袖忍不住开心的哼起歌来。
「谁!」她察觉有人跟着她,一回头便看见平常话很多,叫作银莲的那个宫女居然不怕死的跟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下令不许跟,你还跟来!」
银莲冷笑一声,伸手将她的胳膊一拉,双双隐入身旁的假山后。
「干什么!」上官和雪没好气的想挥开她,「你好大的狗胆,竟敢随便碰我?」
她放开了她,问:「范正顺从哪把你找来的?」
「你说什么!你提叛军头子的名字干么?想造反吗?」
「少来了,我知道你不是公主。」银莲道,「范正顺的把戏瞒得了狗皇帝,可瞒不了我。」
上官和雪瞪著她,颤着声怒吼着,「你胡说什么!居然敢对我无礼,你你┅┅」
「我不怕告诉你!我把公主拉拔到七岁,她的一切我清清楚楚,你不是她!」银莲冷冷的看着她,「范正顺起兵怕没有理由,於是便找了个冒牌公主,用拥护咸统皇帝的遗孤、恢复前朝的名义起兵,对不对?」
上官和雪冷汗直冒,事实的确如她所说,她原本不过是范府里一个叫郭秋华的丫头,是奉了将军的命令冒充公主。没想到将军失败,她却阴差阳错的成为正牌公主被迎进皇宫,享尽了荣华富贵。
她喃喃的说:「你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你的。」
「是吗?」银莲笑道,「要不要试试看?我们一起到皇上面前说个明白,瞧瞧他会相信谁。」
「不!不要!」郭秋华面如槁灰,若皇上信了这死奴才的话一分,她就全完了。
「真可惜,你这个公主终究当不久!」银莲得意的笑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跟皇上说的。」
「真的?如果你不说的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情急的拉住她的手,「什么都可以。」
银莲嫌恶的挥开她的手,「你说的,什么都可以?好,我要狗皇帝的命。」
「什么?」她面色苍白的失声道:「你要杀害皇帝?」
「一瓶鹤顶红就能办到了,只可惜我近不了他的身。」想到主子惨死,银莲眼里迸出恶毒的光芒来。
「谋害皇帝要杀头的!你不怕吗?」她居然要害皇上,这怎么可以?
「死有什么好怕的!我这辈子只怕报不了仇,只怕那狗皇帝过得太痛快!」银莲说得咬牙切齿。
「我帮不了你,我不行!」郭秋华急得哭了出来。她用她最致命的秘密要胁她,若她不从的话,她一定会抖出来的!
这死奴才连死都不怕了,还会害怕她脑袋搬家吗?
「你跟狗皇帝最亲近,只要你把这瓶鹤顶红加在他的饮食里,你就不必担心秘密被旁人知道。」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皇上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呀,还不是死路一条!」
银莲摇摇头,「不一定,御厨和宫女、太监担的责任绝对在你之上,你做的话,有一半的机会能把罪推给别人,不做的话就死定了。公主殿下,你选哪一个?」
「我┅┅」郭秋华狠狠的瞪著她,巴不得她立刻死掉算了!她这么一想,杀机马上浮上心头,对了!杀了她就没问题了。
只要她死了,她的秘密再也没人知道。现在她只能先敷衍她,再乘机杀了她灭口。
「好吧!」她哭得泪涟涟,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做就是了。」
银莲见她应允,露出了笑容。待报了仇之后,她和皇后娘娘相聚之日就近了。不过这个郭秋华她不大信得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得留个后路。就算她杀不成狗皇帝,也不能让这个贱货顶着公主的名字,亵溃真正的公主。
上官和雪是个多么高贵、优雅的名字,她不配!
第七章
到处都有夏夜雨的影子,这是令湛掩袖相当沮丧的事实。
瞧见後园的兔子,他就想到她说:「大概西边有它的兔爸爸、兔妈妈、兔伯伯、兔姑姑、兔王爷,所以它舍不得又放不下。也或许他们都死了,所以它自个往东边走,当然就孤孤单单了……」
推开她曾经居住的房门,那股幽香、那抹倩影,又仿佛依稀存在著。
走进房里坐在椅子上,他伸手轻轻抚过冰凉的桌面,夏夜雨曾经在这里看书、练字,一笔一画的写下他的名字。
以前他都没有注意到,她是这么爱写他的名字,写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不会腻似的。写一个名字,说一声爱他吗?那么她写过了那些数不清次数的名字,是代表著给他无尽的爱吗?
她曾经坐在这张椅子上,腿上放著针线篮,专心一意的为他做鞋,曾经趴在窗台上,陪他听了一夜的雨声。
夜雨……她的影子为何迟迟不肯离去?湛掩袖有些焦躁的站了起来,在空无一人的房里踱著步。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摸著壁上的一排书架,一本乐府诗选落到地上,夹在里头的一张花笺也跟著飘落而出。他捡起那张花笺,认出上头秀丽的字体——君怀如不开,贱妾当何依?
你不打开你的胸怀,我怎么会有依归呢?只怕像是漂泊的流云,独行的微风,又将何去何从?
有多爱,才令她写下这如此辛酸却又无奈的句子?
他赶下走她的影子,放不下她的深情,断绝不了对她的思念,更无法抗拒为她而加速的心跳。难道他没有敞开胸怀吗?
不,他早已对她倾心!就在漪水阁的重逢,就在她朝他走来,就在他的心跳加快时……他找到了遗落已久的真心。
思及至此,湛掩袖忍不住哈哈一笑,「夜雨,终究还是你赢了,我输了。」
他不能没有她的。
「瞧,我把你的眼泪收到衣袋里了,我把你的伤心握在我手里了。我会抱著你,一直到阳光透进你心里。」
闻言,湛掩袖彻底的呆住了,他清清楚楚的听见有人说了这两句话。
有人说了这两句在十二年前禁锢了他的心和灵魂的话。他本来以为时间停止在从前,本来以为他有生之年,除了在梦里、心里之外,他不会再听见这几句话了。
可是,如今却听见了!他如遭电击,完全无法思考的循著声音的来源走出房门。抬起头,他看见吊在廊上鸟笼里的那只八哥扇了扇翅膀,此时正怪声怪气的重复著那两句话。
他脑中闪过一个片段。
夏夜雨常常站在这里教这只八哥说话,他一直觉得这是件蠢事,从来没有留心它会说些什么话。
突然,他心念一转,夜雨跛了一只脚,会不会是因为当年摔下了悬崖所造成的?如果她就是那名小女孩的话,那么,她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在那时停止,真是可喜可贺啊!虽然他没有看著,但她还是长大了。
夜雨!喔,他真想笑,她偷走他的心,却又带了他的心回来。她说的是对的,因为熬过了酷寒的严冬,所以更加欢欣的迎接明春。
她是对的,她一直都是对的。
←→←→←→←→←→←→
「她还是不说话、不吃东西吗?」看著丫头走下楼梯,手里还端著那盘原封不动的食物,温雅尔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嗯。」她答道,「奴婢只瞧见她坐在窗边哭。」
作孽喔,这么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天天哭,实在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