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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还没下班?”张家玮站在门口,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轻敲着门框,嘴边衔着浅笑,打着招呼。

  “唔。”安采妮礼貌地颔首后,正准备继续投入案前的公文审阅工作,却被一瓶“禁忌”给怔住。

  连同这瓶,张家玮大约已经送给她二十多种香水,包括香奈儿、迪奥、圣罗兰、倩碧、拉格裴、霍斯顿这些著名厂牌,其中各种惊世骇俗的名称都有,鸦片、鲁莽、意乱情迷、着魔……要有多耸动就有多耸动。

  几乎所有她不期望发生在自己身上,又难免于午夜梦回时趁隙窜进脑海的荒唐事儿,都被浓缩到这些奇巧美艳的小瓶子里了。

  可惜她这位掌两家大型上市公司权柄的安总经理的生活,是不需要靠虚无的想像勉强支撑起来。她每天忙得跟不停转动的陀螺一样,哪有闲情逸致“享用”这些奢侈品。

  张家玮是齐美的营运部副总,职位在她之下,偶尔送点小礼物巴结上司本也不可厚非,但他太放肆了,他半公开地追猎她,最近更经常在同仁面前,毫不避讳的约她吃饭、看电影。

  他是有妇之夫,而她才新婚,且是他表弟的媳妇,这样的行为算什么?

  是料准了她和林少夫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还是把她想成那种可欺可亲可玩弄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化妆品,你唯独不那么讨厌香水。”他顺势坐了下来,隔着一张办公桌揣测她此刻的心情。

  “怎么好意思常常让你破费。”她尽量把语气放缓,避免伤了和气,毕竟这家伙除了油嘴滑舌,各方关系良好之外,确实有不容小觑的才能。

  “那就抛开禁忌,陪我看场午夜场的电影?”他把身子前倾,抓过她搁在桌上的青葱小手。“可怜的采妮,你该有个人好即疼惜的,瞧,你眼中写满落寞和寂寥。”

  “太过分了你!”挣脱他的掌握,安采妮厉声道:“你尽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林少夫呢?别忘了你可是在人家的集团里讨饭吃。”

  “豹仔啊!”不提他倒还罢了,一提起他,张家玮就笑得更嚣张了。“他要是在乎的话,他在新婚之夜仓皇逃离家门,远赴纽约?他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在他眼中这两样东西都是敝屐,全不值得一顾,就算我们公开出双入对,也不会有人出面干预。”

  他再度握紧她的手,将她拉近他横过半个桌子的胸口。

  她不再费力抽回,睁大明眸,定定的望着他,语气坚定的说:“就算他永远不回来,我依旧是林家的媳妇,把手放开。”

  “何必呢?”就是这刚毅无比的眼神,让他每每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敢造次。“你到底眷恋他什么?”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劳你过问。”她把文件收拢,放入桌旁的牛皮纸袋,起身关掉台灯。“谢谢你害我加不了班,做不了事。走吧,我不希望让旁人作出不当的揣测。”

  “豹仔是一只鸿雁,你拴不住他的。”张家玮跟在她后面,锲而不舍的企图软化她的意志。

  “我从没想过拴住他。”

  “那你干么嫁他?”

  “我不能单纯的迷恋他吗?”这人有够烦的,真想抄一根扫把,将他打离十万八千里。

  “迷恋他的人太多了,都是那种十八岁的小女生,你也太盲——”一通电话打进来,他立刻拿起话筒,“喂?哦,她已经下班了……呃,不知道耶。”

  “谁打来的?”

  “不是找你的。”他挂掉电话,接着说:“豹仔的魅力仅限于舞台上,一下了舞台,他就只是个平凡的富家公子,我看不出他有何吸引人之处。”

  “舞台?”安采妮不解问:“你是指他是个……表演者?”

  “喂,你这未免太扯了吧,刚刚才说迷恋他,现在又假装不知道他是知名的舞者,说实话,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跑去跳舞,是很缺乏一股气概吗?”

  “他是一名舞者?”他这些话令她大为震惊。“所以他出国是为了……”

  “两个目的,一是为了逃避,一是为了公演。看来你真的什么都没搞清楚,这种婚姻太危险了。”张家玮话还没说完,安采妮已经大步奔出办公室,走进恰巧停在同楼的电梯。

  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厘清这一切。她全身像被掏空似的跌跌撞撞走向地下室的停车场。

  “总经理。”阿俊声冷不防的从左侧车道小跑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夫人打电话到公司找你,我想总经理大概还在这儿,就直接过来了。”陈俊声现在对她的态度对了必恭必敬之外,还多加了七分的谄媚。

  “我婆婆?她有说找我什么事吗?”坐进车子,她随即发动引擎。

  “没提,只说若见到你,请你回家一趟。”

  “谢谢你。”婆婆找她,为什么不直接拨电话到公司来呢?“我知道了。”向他点个头,车轮开始运转起来。

  车子驶向街道时,两旁已是一片霓虹闪烁。记不得有多久的时间,她不曾见到向晚的斜阳,不曾和夕照的余晖相遇于黄昏。

  日子总在忙乱中稻稻遑遑度过,是她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也是很好麻醉自己的方法。

  此刻他在的地方是白天还是夜晚?林少夫那半带嘲弄的笑靥又来到眼前,他竟然是……怎么会?

  这家伙究竟有多少秘密蓄意隐瞒她?难怪他说可以帮她要到阿忌的亲笔签名照,难怪送他到机场那天,在一楼大厅见到的那些人,全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张家玮说他是知名舞者,有多知名?他该不会就是……不不不,不可能,不会有这么刚好的事。就凭他那副吊儿郎当,故作浪漫的颓唐模样,怎可能会是封教授手底下的首席台柱。

  坐在车内,望着一波波车潮和人潮,她顿时像被抽离掉所有知觉,游魂似的跟着走走停停,一切全靠机械式的反应。

  呵,游魂。林少夫讥诮过她多少次的名词,直到这当口才真实体会,自己的确是徒具形体,活得毫无生气的木头人。

  她突然发现,就要过农历新年了。

  在回到外双溪前,她先拨一通电话给婆婆,也许,该找个时间陪她去采买年货。

  “我打了电话到公司,阿玮说你走了,打你手机又没开,很忙吗?当心不要把身子忙坏了。”

  她婆婆、永远是慈祥、和蔼的,口气中永远充满关怀和不舍。

  安采妮承诺回家一趟。她停妥车子,踏上如茵的草坪。一弯残月如勾,高悬在枝头上,望着自己细长的影子,心中忽然倍感孤独的寂寞。

  为什么要在此时想起他?没有理由想他的不是吗?为什么要让他进驻心灵的最深处?

  许沁雅噙着笑,站在玄关处等候她,一见着她,上前走近几步。

  “敛,几天见,你又瘦了。”牵着她的手,两人像一对羝犊情深的母女。“你爸爸和我天天盼着你回来一道吃饭,哪知道你忙得天昏地暗,连面也见不着。”

  佣人端来一大碗香味四溢的鸡汤,许沁雅直催着要她快趁热喝了。

  林镇福难得也下楼来,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小心烫,慢慢喝。”见她没注意,他急着提醒她。“晚饭也还没吃吧?你这么个忙法怎么行?迟早要把身体搞坏。”

  安采妮喝鸡汤时,佣人已端放好四样可口的菜肴,和一碗她相当喜爱的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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