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得惹她生气!
“你……不开心?”她劈头便骂,颜云飞感到万分无辜。
雷说他已经昏迷五日了,他以为柳蝶苏至少应该会很高兴他的康复,但是,结果似乎和他所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柳蝶苏好像不怎麽乐意看到他。
“没有,小的岂敢?”花钱的是大爷,既然他是雇主,那麽她自称小的没错吧?
可是颜云飞听了,眉心却不由得深深皱起。
“谁让你做这些的?”她的口气这麽讽刺,脚边又正好堆放著一堆堆经过整理後,如同小山丘般的落叶枯枝,所以,颜云飞很容易就把两者联想在一起。
当初瀚阿提议让柳蝶苏前来帮忙时,他就没有以她为仆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藉机多了解她而已!再说,他们这一两天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自认不曾贬低过她的身分,如今柳蝶苏突如其来的举动又为哪般?
“我自己要做的。”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後才起身斜睨著他,问道:“你不会好心到请我来吃闲饭吧?”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回视她,不懂为何她说话要句句带刺,彷佛与他有重大过节。
那日过後,他想,并且期待著,他们之间也许会产生一些改变,然而柳蝶苏却……
“朋友?”她的嗓音陡然提高,“朋友不是应该为彼此著想、替对方保守秘密吗?!你呢?你有做到吗?笑话!”她义愤填膺地指著他的鼻子大骂。
她都不想说了,他居然还有胆子提起!柳蝶苏气得浑身发抖,急促的呼吸说明了她正处於暴怒的情绪之下。
“我……抱歉!”原来雷对她说了。
关於他的病,哪怕只是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颜云飞都不能对雷有所隐瞒。他本想解释,但,不知为何,终究没让话出口。反正不管他现在怎麽辩白,柳蝶苏都听不进去,何况他也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才好,他的故事,本身就充满了复杂……
“说完了?”抱歉有用吗?“那就让一让,不要妨碍我工作。”
就像雷说的一样,她需要这份收入,而她和颜云飞之间的关系愈简单愈好——太多的感情投入,对她肩上沉重的负担并没有减轻作用。虽然,他的那句喜欢,她已经收进心里头了。
“蝶苏。”颜云飞伸手握住她欲开始劳动的双手,认真地凝视著她说:“违背对你的承诺,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有我的苦衷,雷他——我——”
“放开!我才不希罕知道你们的事!”赌气似的不看他,柳蝶苏一甩开他後,头也不回地就跑出庭院。
颜云飞站立在原地,好久、好久都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你不能对她动情。”不知什麽时候,雷悄声来到庭中。
“何以见得我对她动情?”颜云飞维持著同一个姿势没动,冷冷反问。
雷没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颜云飞知道他为什麽说。
他们朝夕相处了几十个年头,谁都不曾真正走进人群中生活,但是感情这东西是不需要经验的。感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理由只是徒然,雷懂,颜云飞也懂,所以这个问题没有什麽好争论的。
但,颜云飞的病不允许他去爱人。
“你想过吗?说不定她会是解药。”仰望晴空,浅蓝浮动的流云朵朵,可他的人、他的心怎麽会这麽不自由?悠悠喟叹出声,颜云飞的心情百感交集。
“就算是,那又如何?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以前,你多走一步,只是多伤害自己一分。”雷的语气平平静静,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是,他却预料不到,对颜云飞来说,这件普通的事情,却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说他厌倦孤单也好,说他是真动情也无所谓,总之他会尝试,不断地尝试靠近柳蝶苏的方法——因为她至少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著、还是血肉之躯的事实,而不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一缕魂魄!
“你不要再告诉她,那些她不该知道的事。”颜云飞缓缓的说。
“如果你不犯戒的话。”
“你在威胁我?”危险的眯起眼,颜云飞速吐出的气息都带著森冷。
他敬重雷,但并不表示他就没有个人的意志。若是雷还不了解,那麽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势必得有所冲突了。
“我是在提醒你。”雷依旧稳如泰山。师父的遗言他看得比什麽都重,对颜云飞的守护,是他一生的使命,纵使颜云飞要残害自己,他也不会允许!
“那也就不必再谈了。”他的决心,以及雷的坚持,就像两颗硬石互碰,谁也不会让步。
“云飞。”雷喊住他的步子,“你不能。”这句话究竟在对颜云飞说?还是雷的自言自语?抑或其实没有一个人能够有所确定?
“拭目以待吧!”抛下最後这一句话,颜云飞不再停留。
时间,是不是真能改变是非?是不是真能证明许多对错的可能?这一次,也许他将全部明了了。
☆☆☆☆☆☆☆☆☆☆
“蝶苏不在。”
“我知道,我也不是来找她的。”潇洒落坐,瀚阿拿开浅娘手中的针线篮,以一贯爽朗的微笑面对她。
“我没空。”别过脸,浅娘不搭理他。
“咦?我不找蝶苏,也不一定找你呀!”无赖地又绕到她的正前方,瀚阿被阳光晒得发亮的脸庞,有著愉快的线条。
“既然不是找我,那你是不是该往别处坐去?”眼见他把针线篮放得更远,浅娘气恼得瞪视著他。
而瀚阿摊开双手,无辜地耸耸肩,好似什麽事也没发生,然後倾向前问道:“你昨夜没睡好?瞧你脸色难看的。”
他粗厚带茧的大掌平贴在她无瑕的额上,态度极为亲密。
“别这样——”浅娘推开他,低垂的眉睫掩住了一双明眸,让人看不出她是羞是怒。
“为什麽老是拒绝我?”瀚阿不依她,强制地抬起她的头,要她看著他的眼、他的感情。“都这麽多年了,我对你来说,难道没有任何意义?”
他爱她、很爱很爱她。自从第一次在蝴蝶泉畔见到她,瀚阿就无法自拔地狂恋上浅娘了。
“我们……不行的!”避他的问题,浅娘很理智地对他说。
她有什麽好呢?空有一张美丽的脸蛋,双脚却已尽残,甚至还没有办法生育……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他挖空心思,苦苦追求吗?
不值得!
瀚阿有良好的家世、不凡的外表、出众的涵养……当地不知有多少未出阁的闺女心仪於他,而她匹配他,太高攀了,也太……难堪了。
“让我娶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苦的。”这些话,反反覆覆说了三五年,然而浅娘却从来没有回他一个正面的答覆。瀚阿并不害怕等待,但他不是没想过,或许,他根本等不到浅娘点头的那一天。
她的顾忌,他明白,可是他爱她的这件事,与她的残缺没有冲突啊!就算有,那也只是来自他家庭中的压力,而不是他本身!
她怎麽忍心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天涯何处无芳草,瀚阿,我跟你说过了,此生我绝不嫁人。”
“那麽,看来此生我也只好不娶了。”
“你这……何苦!”眼眶渐渐承受不了泪水的重量,浅娘哽咽著,生怕一个眨眼,那些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情感便会随著泪水奔腾而出——人非草木,对他的真心真意,她也是很想深情回报的呵!
然,她如何能够做到?和他一起,无疑只是拖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