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任谁也唤不住一个忧子心切的母亲;便何况她的身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塞恩和路凡斯只能着急地对望。
就在太后步人寝宫,看见寝宫内烈火与馥柔儿两人身体紧紧交叠的景象。她震惊得由原本沉重的悲伤转化成强烈的怒火。
仿佛像是受到了诅咒般,而风族女子便是这可恶的施咒者。她们总有办法无情地把她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死亡的深渊。
“为什么?是谁让你靠近我儿子的?!”
狂怒中的太后一把将沉睡中的馥柔儿从烈火的身畔拖了下床。
骤然让人唤醒的馥柔儿神志有些涣散。
恍惚间,她瞥见面色狰狞的太后就站在眼前。
“太……后……”
“你们两个!”太后回头狠狠地蹬视着塞恩和路凡斯。怒火从心口一路狂烧到她的双眼。扭过身,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这个女孩立刻在她面前消失,而且是彻彻底底地消失。
“你害得我的火儿还不够吗?你这该死的妖女!你是魔鬼,我一定要在火儿死之前,让你得到应得的惩罚。”
一直跟在一旁的塞恩和路凡斯根本不敢出声,因为他们心里有数,很快的,太后的责罚也必定会落到他们头上。
“来人啊!”太后激动地叫唤,不刻间便召来数名士卫。“把我面前这三个人押到刑场去,传我的命令,日出时分立刻执行火刑。我要活活地烧死他们,尤其是这个风族的妖女!让烈焰把她烧成灰烬,让她再也不能靠近我的火儿。”
下完旨意后,太后冷绝地撇开眼,任凭土兵将三人拖出去。
狂怒之后,太后的身体依旧强烈地颤抖着,死寂的寝宫只剩下她和濒临垂死边缘的儿子。
现在就算是杀死再多的人,也难以抚平她内心的绝望和沉痛。
向来在人前高贵得无人可以侵犯的火族之母,此时此刻亦不得不落下无助的泪水。
她摇摇晃晃地踱到床边,整个人扶着床沿跪了下来,她老泪纵横地向天神祈求——
“火儿……你怎么狠得下心呢……”伤心欲绝的太后昏乱地低喃着。
不知流了多少泪,更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晨曦的第一道曙光透过赤焰城最高的尖塔从窗帏投射进来,将寝宫染成一片红艳。
“天都亮了。”
太后恍惚地仰起头,看着烈火仍一动未动地躺在床上。虽然又过了一夜,但她心中的忧惧更胜欢欣。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确定儿子仍是活着。
就在她尚未触及烈火的鼻息前,他原来枯槁死寂的睡脸突然起了变化。他的前额微微地泛着一团红光;那团红光就像这满室的火红日光一样,如水波般地浮动跳跃着。
这诡谲的状况让太后心头不禁一震。记起当年她生下烈火时的情景——那时和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个晨曦、一团火红的旭日,还有那名初生的婴儿……承继火族王族血脉的初生儿,当时便有一团红光在他前额跳跃。
“火儿——”
一思及过往,希望的火苗便由太后心中燃起,她急着倾身试图唤醒烈火。
躺在床上,仍未睁开双目的烈火,感觉到自己好像沉睡了有千年之久。
印象中,身体被那股惊人的力量无情地冲击之后,他的神魂便因承受不住体内巨大的疼痛和噬骨的冰冷而逐渐脱离身体。就这样,他在黑暗中飘飘荡荡,四处漫游;惟一感觉到的便是来自于他身体的气息和灵系愈来愈弱……
眼看他的神魂就快要回不去时,一阵轻柔的低唤却不断地传来。
他寻寻觅觅,却遍寻不着那有如天籁般的轻音来源。正为此感到懊丧之际,他试着回到自己冰冷破碎的躯壳,竟意外清楚地感受到那声声轻盈的叫唤。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柔美如乐音般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抚平痛苦的力量。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有一团炽烈的热源紧紧地将他重重地裹住。于是,他放任自己冰冷的身体不断去汲取那源源不绝的热力。
直到身体的疼痛由剧转缓,终于,渐渐地离他而·去。
“馥……”
氤氲的红火在烈火前额完全隐没后,他竟奇迹似的醒来——
张开双眼的烈火还怔怔地咀嚼着从他心灵深处发出仍回荡在唇畔的单音。
“火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如果不是拥有过人的毅力,身为母亲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熬到奇迹再度发生的此刻。
“母后,唔……”
烈火低沉地一唤,牵动到胸口的一股窒间感,那股闷塞的气息顺着浓浊的粗喘呕出一口暗黑的污血。
“火儿!”
太后惊慌地扶住烈火,立即递上一贯方巾。
“我没事。”烈火接过方巾,拭去唇角的血渍。他是真的没事了,这一口污血吐尽后,他感到全身莫名的舒畅,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我很好,母后,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昏迷了好几天,你若再不醒来,我……怕是也要陪你一起去了……”
这回太后流的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母后,儿子让您担心了。”
见母亲动容落泪,烈火深感不忍。
“这都要感谢天神,是他又一次让奇迹出现。”
太后的声声感恩让烈火想起了馥柔儿,他迅速环视寝宫,却怎么都寻不到伊人的身影。
“母后,馥柔儿呢?她人呢?”烈火因没看见馥柔儿而感到不安。
“她?你不要再提起那个女孩了。风族的女子全都是不祥之人,这辈子我不会让任何跟风族有关的女孩再出现在你身边,让你落人险境的事,我可再也禁不起这样的煎熬。”
太后这不仅仅是个决心,也是重大的宜示。她不敢奢求再有第三次的奇迹。
“母后,不是的,馥柔儿她……”母亲眼中的恨意和决绝让烈火有些焦急。
“别再说了,难道在你奇迹似的醒来之后,你还想跟我谈论到那个害你差点丧命的女孩?”太后甚为光,火。
“不,母后,您错了。”烈火嘴角一勾,同时扯动了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记忆。“馥柔儿她从不曾害过我。相反的,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性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吗?那年我在风之谷遇刺,若不是馥柔儿,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来。
“这……这不可能,她……”太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她救我的。她是风族的小公主,当时我胸口被刺一刀,那一刀刺得既深又重,凭我一个人,别说摆脱追兵,就算是活下来都有困难。当时是馥柔儿将我藏在一个山洞里,她小小年纪,却懂得为我抽出心口的短刀;可是,那一刀实在太深了,我记得浓浓的鲜血不断地从我的心口溢出来,后来,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就在我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突然俯下身来,用她的口封住我的嘴。您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她竟然傻得用她自己身体里的那股风印之石的神力来救我……母后,那年我没有死,完全是因为风印之石的关系;至于在幻海,也是她帮助我从流沙中脱困。而我昏迷的这一次,我相信同样也是经由她的帮助。”
烈火虽未亲眼目睹,但从他体内源源不绝奔流的气息,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纯粹而热悉的力量又回到他的体内;那股自他出生便伴随着他长大的火印之石的神力正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快意地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