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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低声轻语从她口中流泄,她喃喃念着某些安抚的话,一句又一句,有着浓浓的温柔。她的确曾恐惧过、痛恨过这些男人,但是医者父母心,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再者,已有人化去她心上的恐惧,以言行告诉她,并非每个男人都会残忍的欺凌女人,她的心不再被仇恨蒙蔽——

  始终站在厅外的女人,纷纷走上前来。她们蹲下身来,伸出双手轻轻抚着战士的伤处,轻念着最温柔的话,气氛严肃却也温柔,让人想落泪。

  男人们站在一旁,被眼前的画面震慑,无法动弹。

  只见那对因血迹而纠结的眉,在低语与温柔的抚触下,缓缓的松开。

  「娘——」他喘息着,闭着眼睛,低低喊道,被撕裂的嘴角,浮现很淡很淡的笑。

  「嘘,没事了,没事了。」喜姨说道,抚着他的脸,声音有些哽咽。她挤出微笑,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落在他脸上。

  虎帐帐主微笑,喘息,然后全身僵硬,脑袋一偏。

  舞衣以颤抖的小手捣住嘴,克制着不哭出声来,眼泪却不听话,纷纷滚落,濡湿了丈夫的衣衫。

  那战士是带着笑容死去的。

  喜姨仍抱着那人,很久很久后,当尸首开始冰冷,她才松开手,起身离开。

  北海烈走上前来,撕下长袍下摆,为她擦去手上的鲜血。她想躲开,他却不肯松手,反倒长手一伸,用力将她扯入怀中,坚持提供安慰。她只是挣扎一会儿,便顺从了他,靠在宽阔的胸膛上,无声的流泪。

  「血债血还……」有人低语,声若蚊鸣。

  「血债血还。」附议声响起。

  舞衣抬起头来,泪眼蒙胧,满脸错愕。

  战士的死,唤醒了这些人的愤怒,她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劝楚狂打消兴兵的念头,而一名战士的死,让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他再也等不及调查的结果,他们全急着要见血!

  他们怒不可抑,已经听不下任何解释,愤怒会成巨浪,势不可挡。她再怎么聪慧,也无法阻挡这些人复仇的渴望。

  愤怒的咆哮声,在大厅中凝聚,终於破墙而出,响彻云霄。

  「血债血还!」

  第十五章

  整座浣纱城,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中。

  书房里,舞衣握着朱笔,批阅着帐册,日光透过窗纱,映上娇美的花容。她的目光在帐册上,心思却乱得很,每批完一笔帐目,清澈的眼儿就望向窗外。

  昨日虎帐弟兄覆没后,楚狂的态度丕变,锐利的黑眸中,只剩严厉与无情,令人不敢接近。黑衫军们更是神情漠然,充满战意的呼喝,回荡在操练场上。

  惨剧发生至今,他甚至不曾跟她说过一句话——

  木门被推开,香姨走了进来,将餐点搁在桌上。

  「舞衣。」她唤了一声。

  「怎么了?」舞衣没有抬头,继续审阅帐本。

  香姨偏头,看着角落那副床褥,神态有些忧虑。

  「你昨夜又睡书房了?」唉,这对夫妻,怎么动不动就爱分房睡?

  帐簿上的朱笔一顿,舞衣弯起红唇,无奈的一笑。

  「楚狂知道我会想插手,一等我止了哭,就不再搭理我,现在他满脑子,只想着要去复仇与救人。」她搁下笔,倚靠在木椅上,柳眉轻蹙。

  他这回倒学聪明了,不让她有干预的馀地,将她撇到一旁,彻底地漠视她的意见跟她的人。

  香姨叹了一口气,想起惨死的那些青年,心里也不禁揪紧。

  「这回,只怕是谁也拦不住城主了。」

  「未必。」舞衣摇头。「只要找得到证据,还是能阻止一场战争。」

  「事到如今,你还站在山狼那边?」

  「香姨,事关重大,要上门兴师问罪,也该有证据。」舞衣语重心长地说道,视线飘向窗外,她的手搁在丝裙上,捏成小拳头。

  接连两次在九山十八涧遇袭,不只是黑衫军,就连城民们都群情激愤,先前对山狼的信任,早已烟消云散。他们如今同仇敌忾,急着要入山去,剿了山狼泄愤。

  全浣纱城,就只剩舞衣坚持先找证据,再讨论兴兵与否。毕竟事关多条人命,轻忽不得,再说,她心中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香姨抿着唇,看着舞衣,知道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先前派去九山十八涧的人,还没能回来通报,就发生虎帐被灭、卿卿被掳的事情。眼下情况危急,我临时追派了个人,要那人快去快回。」舞衣回答,柳眉间的结没有松开。

  出兵前总还需要个三五天筹备,要是能赶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有力的证据,或许楚狂会愿意听她的劝说——

  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楚狂与山狼正面交锋。楚狂的能耐毋庸置疑,但山狼可也不是普通男人,他的骁勇善战,仅凭一手响箭,就驱逐了流匪,九山十八涧内,除了山狼的夥伴外,不曾再有其他匪寇。

  一想起楚狂要跟这样的男人交手,她就心烦意乱,担忧的情绪萦绕不去——

  但是,要是她提起,阻止他兴兵,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那个男人肯定会震怒,以为她质疑他的身手。

  可恶!他为什么那么固执?

  搁在丝裙上的小手,捏得更紧了。

  「呃,那,你派去的人回来了没有?」香姨小心翼翼地问,脑袋转向窗外。

  「还没。」

  舞衣的回答,让香姨表情变得更凝重了些。「舞衣,我想,你必须知道,城主已经决定出兵——」她的口气更小心了。

  「我知道,但他总得筹备个一段时日,才能——」香姨摇头的动作,让她错愕得住了嘴,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倾身向前。

  香姨咬着唇,陷入两难中,过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

  「事实上,早在两个时辰前,城主已经领兵前往九山十八涧了。」为免节外生枝,城主还特别交代过,不能走漏消息,但是事关重大,实在不能瞒住舞衣啊!

  精致绝美的小脸,转瞬间变得极为苍白,她双手一抓,宣纸全被揉成一团。

  「出兵了?他出兵了?」舞衣喃喃低语,清澈的大眼里,盈满了愤怒的火焰。「他出兵,而我竟然不知道?」她僵硬的身子,因为怒气而颤抖。

  他敢!他竟敢瞒着她出兵?!

  香姨连忙上前,想安抚舞衣。

  「城主也是怕你操心太多,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舞衣已经提起绣裙,飞箭似的往门外窜去。她奔过回廊,急促地往马厩跑去,全身充斥愤怒的火焰。

  「舞衣,你要去哪里?」香姨追在后头喊着。

  她没有回头,明眸中闪烁着无人可以撼动的决心,脚步奔得更快了。

  「阻止他。」

  九山十八涧。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峡,两旁高耸的山崖间,夹着一道清澈溪流,而两旁的群山中均有山涧流过,汇入溪流。此处地势复杂,藏有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潺潺涓涓泉,高高下下树,普通人进入此处地界,肯定迷路。

  第一匹马踏入山峡的瞬间,鸟语虫鸣悉数消失,马蹄涉水的声音荡在峡谷之间,随着人数的增加,那股声音变得轰隆有声,宛若雷鸣。

  数百名黑衫军身着战袍,左手臂上都绑着白麻,悼念死去的弟兄。他们持刀握剑,神色森然,迫不及待想以仇敌的血,奠祭死者。

  山峡路径漫长,愈走愈是深幽,长达十来里的溪道间,只看得见两旁峭壁,以及参天的巨木,浓荫落在他们的身上,山峡内的低温,让人全身冰凉。

  秦不换策马上前,来到楚狂身边,表情严肃,俊美绝伦的脸上凝聚浓浓戒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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