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贵宾厅,子靳不待任何介绍,大摇大摆挑了张椅子坐下,泰然自若的模样,几乎让人以为他才是今天的主角哩!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他挑中看起来就像花若语母亲的隔壁位子,对方自他们进门立即摆出满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子靳彷佛瞎了似,全然没反应。
「若语,这位是……」不得已,蒋雯晴只好开口问自个儿的女儿,怎奈问题还没问完,那个坐下的男人就非常「没礼貌」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个假日还得加班送老板来相亲的小司机,您一定就是老板的妈妈了。老板妈妈,拜托您帮我求求情,我好可怜喔,薪水好少,星期天还要免费加班,您帮我跟那个凶老板讲讲几句好话,多给我一点薪水。我叫温子靳,一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子靳表情夸张、言词夸张,才几句话就让好修养的蒋雯晴,不文雅地张了老半天嘴,讷讷说不出话。
是个司机吗?看起来如此斯文、颇有内涵,说起话却夸张到教人不知所措的司机,太罕见了。
花若语微笑,什么都没说,跟着坐在子靳旁边。
温子靳八成故意要拆她的台,先是指她压榨劳力、再摆明骂她凶,接下来更暗指她是个少给薪水的小气老板。最聪明的是,在一连串明的、暗的指控后,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做了「自我介绍」。
在这么夸张的表现后,她母亲要不清楚记下他这号人物,恐怕也难吧!
一旁该是今天主角的江母与江朔尧,一个错愕,一个则由百般无聊中找到振作的力气--江朔尧的目光,打从他们进门后,就再没离开他们。那对男女,养眼得让他处在无聊状态的眼睛,找到乐趣。
「江伯母您好,对不起,来晚了,临出门时朋友突然来找,耽误了一些时间。」她没忘该维持礼貌,可惜--她的礼貌只能维持到这里。
接下来,她用的是跟温子靳一样的不礼貌态度,对在场另一位男人说:「这位想必就是江朔尧先生,你好,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吃完这顿饭,你对我还有兴趣,可以拨电话给我。你看起来很顺眼,家世背景配我也算及格,我十分愿意跟你出去看看电影、喝喝咖啡什么的。若你不嫌弃我过度主动直接、不反对跟『行为开放』的女性交往,我们找时间约会。」
「我们现在就去约会,妳说如何?」江朔尧不啰嗦,收下名片放进皮夹,马上由椅子上起身。
「很干脆,我喜欢。江伯母、妈,这一餐妳们两个好姊妹可以放心聊聊了,我跟江朔尧去约会了,说不定下个月就有好消息了。」若语也站起来,挽住江朔尧的手臂,对两个完全跟不上「速度」的中年美妇人说,脸上漾了朵超甜美的笑容。
这一刻,她心里盘算着:只要走出这扇门,她总有法子叫手里挽着的归国博士江朔尧讨厌她!
眼看两人拉开门,即将离开,温子靳却仍略显错愕的黏在椅子上。
「小司机,走了啊,你发什么呆?」若语回头喊。
「我--我想跟老板妈妈聊聊天。」
「你跟我妈有什么好聊的?」
「她是妳妈妈,我当然要套好关系,她能帮我从妳身上捞点好处啊!」他还在错愕的余波荡漾中挣扎--他们该不会真的彼此看对眼了吧?
不!不可能、不可以!他发誓,他们要真的彼此看对眼,他绝对会毫不迟疑地把花若语绑回去!
长相?他自认比那个江朔尧帅气!家世背景?只要他想搬出来,台湾恐怕找不到几个比得过他!
「好,你可以留下,明天不用到伊甸园上班了。」若语下了最后通牒,没有理由地,她竟有些欣赏起温子靳看起来像是透着吃味的表情。
「算妳狠,我跟妳走,可以吧!」子靳近乎咬着牙说,然后对旁边的蒋雯晴说:
「漂亮的老板妈妈,改天有机会我再找妳聊天,妳不可以忘了我喔!再跟妳说一次,我叫温子靳,有机会请帮我跟那个凶老板讲几句好话,只要她给我薪水多一点、对我温柔一点,我就满足了。」
说完,子靳立即跟上两人,十足像个跟班,却踰越跟班的本分,用强烈的警告意味,补上一段话:
「江朔尧,你要趁跟她约会的时候想清楚,这种美丽的女人,跟她约会可以,娶回家就太麻烦了,今天晚上我会记得帮你祷告,祈祷你早日想清楚。」
这顿相亲饭局,短得让两位妈妈级女人连说上话的机会都没,安静的包厢里头,两人望着关上的门,各怀不同心事--
江母比温子靳的动作还快,已经开始帮儿子祈祷,祈祷他别真打算娶个「行为开放」的女人进门。
蒋雯晴则在门关上剎那,衍生出满腹困惑,她不懂为什么心底会有个声音说,那个带点无厘头的小司机,挺适合若语!?
他不过是个小司机啊,她那个一般人根本就压制不住的狂野女儿,根本不适合交在寻常人手里,她再清楚不过了!既是如此,她实在搞不懂心底的声音,何以越来越大?
* * *
坐进小跑车,子靳差点气到吐血,在心里咒骂自己,究竟是哪儿学来的超级忍功?居然能安安分分坐上驾驶位,扮演一个内伤很重、笑得很假的小司机!
从照后镜看向后座那两个手挽着手、装着甜蜜样的一男一女,他真的想吐血!他在抓狂边缘游移,想着要不要干脆把花若语拖出车子、拖回全毅集团大楼那层「人烟罕至」的顶楼,把现在正笑得像只花蝴蝶的花若语关在那里,关到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不再看别的男人一眼为止!
老天!他百分之百疯了。
他想着最疯狂的点子,却又免不了用理智分析,怕就算把后头那只花蝴蝶绑回全毅顶楼,待上一生一世,那只花蝴蝶只会慵慵懒懒地嘲笑他愚蠢到只懂用暴力!
「找间你常去的Motel吧?」关上车门,花若语打破车内寂静。
「妳挑的约会地点,让我印象深刻。有没有别的刺激事可做?」江朔尧抽出被挽着的手,能拿到博上学位,表示他基本智商还有,稍有一点智商的人都看得出,前面小司机掐着方向盘的手,紧得像是要绞死一头牛。他可没多少意愿当那头受害的牛!
「你是嫌弃我不够刺激啰?」若语瞇起眼,斜睨江朔尧,发现他似乎挺有趣的。
「不是。我喜欢刺激,但绝不想为了刺激丢掉宝贵的性命。妳这个刺激,恰巧是那种很可能让我丢掉小命的刺激,所以我只能说:谢谢,我拒绝享用。」
「我看起来像玫命第六感的女主角吗?」
「妳不像,可是妳的小司机很像。」江朔尧故意说得很大声,彷佛有人耳朵不灵光,说罢,他继之以正常音量说:
「我母亲与令堂都不在这儿,我们别浪费时间了。我一会儿直接下车,晚上令堂问起、或者我母亲问起,我们一致的说辞,就是我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喝了杯咖啡。如何?」
「你在帮我吗?我不觉得我的表现,明显到你看得出来我只是想从相亲饭局里脱身。」若语眨着困惑的双眼。
「不是妳,是妳的小司机表现得太明显。其实我也不是毫无条件帮妳,我有个小小请求,改天抽个空,让我帮你们两个拍照,这是我摄影工作室的名片,记得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