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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毫无计划地做事,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但是,对于一位只有短暂交谈过的女人,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找到她的线索,他甚至连她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有点疯狂,但他就是无法轻易地将她抛到脑后。

  原本,他今天应该要回城堡的,因为晚上管家如果看不到他的身影,肯定又会着急的通知各方人马到伦敦来找他。

  但是,那个黑发女人的魅力大到令他失去理智!

  他抬眼望着圣保罗大教堂雄伟的屋顶。也许,他可以爬到上面去找她?他端起咖啡,自嘲地笑着。

  他低头看向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看来,他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将钱放在桌上,在转身要离开的瞬间,一闪而过的水蓝色彩让他惊喜的回头。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大衣,脖子上围着那条水蓝色围巾,缓步走上圣保罗大教堂的阶梯。那条水蓝色围巾如黑暗中的火炬一般,让他可以轻易地在人群中跟随着她的踪迹。

  他远远地跟着,不想再吓到她。

  华容站在门外,仰望着高耸的圣保罗大教堂。她恨透它雄伟壮观的设计,仿佛一个巨人般的俯视着教堂外如蚂蚁般大小的芸芸众生。

  她进入教堂,坐在后面倒数第三排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前方绚烂的彩绘玻璃。

  她心痛的想起,学艺术的永聿,曾对这色彩惊叹不已。

  “容容,你看这颜色,好像天堂的光一样。”

  “你又没去过天堂,怎么会知道天堂的光是什么颜色?”她忍不住要调侃他。

  “你少在鸡蛋里挑骨头了,我又不像你是玩文字游戏的,不然,你也想一些辞汇来形容好了。”他气不过她的挑衅,出了个难题给她。

  她思索一会儿,环视着精雕的屋顶,嘴里喃喃念着,“壮丽、高傲、叹为观止。”

  他轻哼一声,撇着嘴说:“拜托,有创意一点好吗?你说的这些比我的天堂之光还要逊!”

  她转头瞪他一眼,随即又看向教堂中间长长的通道,想到黛安娜与查理王子在这里举行的世纪婚礼,以及两旁穿着白袍的唱诗班和价值不菲的白纱礼服。她说:“浪漫、幸福、永恒。”

  他再次嗤之以鼻,知道她肯定是联想到了黛安娜王妃,于是他冷哼一声,接着说:“幻灭、外遇、车祸。”

  她伸手捶打他的胸膛,低声娇斥,“你接得好烂喔!”

  那算是个徵兆吗?她不知道。她还记得他温柔地挡住她的拳头,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没办法给你一个黛安娜式的世纪婚礼。”

  她娇羞地回答,“算了,反正现在的公主与王子都没有好结局。”

  他凑在她耳边提醒她,“今天晚上过后,你再也逃不了了。”

  她的脸倏地通红,因为他暧昧的暗示。

  认识的这两年以来,他们一直控制着彼此的欲念,仅止于情人之间的拥抱与挑逗,只为了将身心相许的那一刻留给结婚的那一天。既然这趟旅游是提前度蜜月,因此,他们决定在这里度过属于他们的第一晚。

  只是,夜晚还没来临,他就走了。

  华容含着泪起身,走到了左侧的私人祷告室。墙的四周摆着几张长椅,中间是一张约略半个人高的桌子,上面插满了点亮的白色蜡烛。

  她走到桌子前,像三年前一样!掏出身上的零钱丢进零钱孔,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白蜡烛,小心翼翼地点火,然后插上。

  摇晃的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泪珠再度无声地滑落她的脸颊。

  记得当时,永聿将身上所有的零钱掏出来,边丢边说:“我放这么多钱,应该可以成为上帝的荣誉会员了。”

  他咧嘴笑着,将蜡烛插到烛台上,仿佛许愿般俏皮地说:“我这么乖,上帝会疼我吗?”

  她没有信教,但在那一瞬间,她觉得他笑得像个天使般无邪、快乐,仿佛受到上帝的无限恩宠。

  这也是个徵兆吗?他是因为上帝的恩宠而离开她吗?

  她静静地站在烛台前,看着腊烛愈烧愈短,将她的愿望烧到天堂——她希望,上帝真的会特别眷宠他。

  走出教堂,华容神志有些恍惚地准备过马路,她停下脚步,视而不见地看着对街。

  如果那天他不是坚持……

  “容容,我们虽然没办法在圣保罗大教堂里结婚,但我可以将教堂拍进去,当做我们结婚照的背景。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他。

  “这个角度没办法将教堂全拍进去,我到对面去试试看。”他拎着相机跑到对街,她则站在原地等他。

  虽然逛了一整天,但她还是没办法习惯英国左右颠倒的交通,过街时常常不知道要看左还是看右。

  他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跑来跑去,总算找到一个满意的角度,他扬着手中的相机,兴奋地对她喊着,“容容,这一张绝对是创世钜作,你会是圣保罗大教堂外最美丽的新娘。”

  她笑着看他自得意满的蠢样,回应地朝他招手。

  他迈开步伐朝她飞奔过来,忘了不同的行驶方向,也忘了伦敦街头疾驰的车辆……

  她就这样失去了他,只为了一张愚蠢的照片。

  站在这个相隔两人的地点,回忆不停地啃噬着她。华容满脸泪水,视线模糊地踏出一步,顿时!她只听见一阵狂乱的喇叭声——身旁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往后拉,然后,她跌进了一双强壮的臂弯里。

  “你疯了吗?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倪冬的吼声愤怒的响起。

  华容无精打采地抬眼,迎向他那两道凌厉的眼神。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位坐在她旁边亲切又风趣的男人吗?

  她挣脱他的怀抱,甩头就走。

  他随即走到她旁边,低声吼叫,“就这样?连一声谢谢也没有,就这样走了?”

  自从在咖啡屋前看见她,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在她进了教堂之后,本想过去打招呼,却看见她默默地坐在后方的椅子上流泪。

  他远远地坐在角落的位置,陪着她坐了一个小时,又随着她晃到私人祷告室,只见她的嘴角一会儿含着浅笑,一会儿又似乎在隐忍着哭意。

  她是虔诚的教徒吗?需要这样泪流满腮地将钱丢进奉献箱里?他一直没有让她发现他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发生:

  “你刚刚在做什么?”他的双手钳住她的双臂,低头瞪视她。

  她沉默不语。

  他见状,更生气地猛力摇晃她的身子,晃得她头昏脑胀。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她终于回击了,仰头与他怒目相向。“我只是想知道英国的车子喇叭声有多大声罢了!”

  “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

  “你刚刚的举动比较像是要测试英国警察处理车祸事故的速度有多快,而不是测试喇叭声。”

  华容的眼眶蓦地红了。她早就知道他们处理车祸事故的速度有多快了,快到三年前当她从惊吓中恢复时,人已经身在台湾了。

  回到台湾后,她常常在半夜听到一点点声响就会醒来,以为是永聿终于从英国回来找她。一直到半年后,她才渐渐接受永聿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开始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他知道了答案。

  “你刚刚是在自杀。”

  “看起来像吗?”她不置可否地回答。

  他低头审视她那双感伤的眼眸,揣测着她的伤痛究竟有多深,能够让她鼓起勇气,跨越生死的那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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