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非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以为意的轻笑。“一样都是陌生人,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的品行绝对好过一个出租车司机。”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点心虚的感觉。
\"而且不收费。”
\"呵呵!”邢善语轻笑。
美丽的容颜终于被逗笑开来,直到此刻,席非军才发现,原来自已嘴边也噙着一抹淡笑。
\"那就麻烦你了。”她告诉席非军自已公寓的住址。
\"可以告诉我妳的名字吗?”路上,席非军有礼的问,确定自己的语气没有轻佻之意。
\"我姓『邢』,名叫『善语』。”除却适才的惊慌,她找回原有的镇定,大方回答。
\"『善语』吗?那妳肯定是辩才无碍的才女啰!”他打趣笑说。
\"孤儿院里的院长帮我取的,我想是一时兴起而已。”她柔声轻答,却让席非军嘴角的淡笑瞬间消失。
难怪自己一个人出门,原来是没有家人。
侧眼瞟看她,发现她没有半点失望和难过的表情,也没因自己的出身背景而自卑。
\"那妳眼睛不方便……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邢善语顿了顿,彷佛在评估回答一个陌生人这种问题安不安全。
半晌,才说出实情。
\"我自己一个人住,但失明是上个礼拜的事,所以我还不习惯。”想到昨天中午自己煮菜时不小心将糖当成盐加在菜里调味,吃得她差点吐出来,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声有如银铃传进席非军耳里,他没有追问她轻笑的原因,心思却在不知不觉当中记忆着往她家的路线方向。
约莫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保时捷停在一座建有四栋白色大楼的社区前,他摇下车窗看了看石墙上的地址牌号,确定是这里了,才让她下车。
席非军体贴的先为她解下安全带,然后自已先下车,才绕过另一侧为她打开车门。
\"出来前头先垂个十五度,免得撞到车子。”他细心交代。
邢善语两手举在面前一边摸索着四周,一边按着他的指示下了车。再来是自己训练有素的路线,她没有弄错,安全到达社区右边数来第二栋大楼里。
察觉身旁的人也随她走到了这里,她侧过头却无法看着他,问:“上来喝杯茶?”其实不应该作这样的邀请,毕竟是初识的陌生人,这样做实在有点风险,但……不知为何,他让她心安。
\"厕所借我用一下就好。”刚为了拉她上车,自己也被大雨打湿了身体。
邢善语点点头,领着他走上二楼。
发现她口中正在默数楼梯阶数,席非军亦放轻脚步,好不扰着她数数儿。
停在一扇漆白的铁门前,她从口袋掏出钥匙,仔细摸出正确的那一把,开了门。
\"对不起,可能会有点乱,别见笑。”领着他进门,她有言在先。
席非军目测此地只有三十坪大小,对一个盲人而言,环境不会太难维持,而她也整理得很好,没有她刚讲的杂乱现象,只是……
客厅靠近角落的地上有着碎花瓶,而走在前头的邢善语眼看没穿拖鞋的脚就要踩上——
\"小心!!”反应快、动作更快,席非军一个大步便将浑然无所觉的娇躯拦腰抱起。
\"呀!”天旋地转,背部撞上一面坚实的胸膛,她破口惊呼。
\"地上有碎花瓶,妳差点踩到。”将她安置在客厅的沙发椅上,搂着她腰的手,却舍不得放。
\"咦?真的吗?我去收拾。”她站起身,席非军臂弯中的软绵触感骤失,他有点小小失望。
\"不用了。”重新将她按回沙发椅上。“妳坐好,不要动,先告诉我厕所在哪里,碎花瓶我等等弄。”席非军只是好意想帮忙,不料却乍见她脸上出现懊恼的神情。
\"我、我虽然是瞎子,但、但这点小事我还可以自己来。”她不想被人看扁,这是她的家。
席非军怔了怔,手掌才慢慢抚上她的发。
\"抱歉,但我没瞧轻妳的意思。”大手改而包住她冷冰小手,牵起她。
\"来,妳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弯下身就能碰到碎花瓶。”他带着她停在“案发现场”。“它大概是妳的手掌再大一点,半个瓶身遭到支解,解离的程度没有很彻底,但捡碎片时要小心,别刺到手。”
邢善语花了几秒钟消化完他的解说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类小事,我终得学会自己来的,虽然可能受伤,但伤个几次,就能得心应手了。”
大掌再次抚上她的黑发,轻拍了拍。
\"妳很勇敢了,但别逼自己太急。”这样拍头的动作原本只想给她鼓励,不料大手像是摸上了瘾,转轻拍成抚摸,体会着如丝如缎带来的细柔手感。
只是一句话,却让邢善语自失明以来所有的不安、无惜,顿时消失于无限的包容之中。
\"你……厕所在那,你慢用。”有股冲动,差点让她脱口要求他,“留下来陪我好吗?我不想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最后虽硬生生转了到口的话,但一颗心却还在鼓动。
席非军再次提醒她小心割伤后,便自行进了厕所。
解下绑束长发的发圈,席非军简易的用双手爬梳着。
怪了,自己的头发就和府贞一样,不论是用看的,还是用摸的,都比女人的还要好,但为什么那女人的发丝摸起来却特别舒服?
眼睛对上镜中自己的脸,外翻结痂的长疤看起来触目惊心,他心中的绮念霎时消失无踪。
俐落的将自己打理好,他走出厕所,却迎面扑来一阵咖啡香。
\"先生?”听到厕所的开门声,站在客厅的邢善语不确定的开口。
\"是我。”地上已不见碎花瓶,倒是桌上多了一杯咖啡。
\"那个……家里没什么喝的,茶叶刚好也没了,所以我泡了杯咖啡……你喝咖啡吧?”
\"嗯,我爱喝咖啡。”他走近她,瞧见她右手手背上一小块红印。
\"烫到的?”他执起她的右手。
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一时没注意,没什么要紧。”不希望让人发现她的笨拙,她匆忙抽回手。
\"我相信妳自已可以处理。”席非军没忘记她的忌讳,他拿起咖啡就口,却觉得还有话没说很难过。“但我只想提醒妳,先去冲冲冷水再上药。”确定这样说不会伤到她脆弱的自尊心后,他才放心的喝着热咖啡。
\"妳明天还要去那家医院检查吗?”想起适才马路上惊险的画面,他问。
\"不用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去。”所以,与他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什么时候动手术?”会去医院检查,一定是有复元的可能吧!
邢善语露出一抹苦笑。“这双眼……应该是不会好了,我去检查只是为了做些病况纪录而已。”
他没来由的心一悸!她是说,她以后就得和光明的世界脱离?
\"没有可能好吗?”
\"要找到不互相排斥的眼角膜有点困难,就算找到了,医师说,成功机率只有百分之四十。”最主要是费用很高,而她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个钱。
百分之四十……如果是请国外最好的医师……
他有股冲动,想要现在就带着她找一个最好的医师,让她的双眼再度恢复光彩。
刑善语不懂席非军的心思是如何地千回百转,猜不透他的沉默由何而来,是同情?是可怜?还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