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店又如何?”微生昂首,目光犀利如剑。“很好,你们全歧视这行业,行——”微生肃然道。“如果我也卖棺材呢?你们也要开始歧视我,认为不祥么?”
白老爷怒叱:“你胡说什么?总之我绝不许你娶爱家闺女!”
微生凛容低道:“对不住。”
白夫人错愕。“微生?”
“那我只好走了。”微生掉头离开,毫不犹豫。
白夫人慌了,拉住老爷袖子就哭。“爷,您快拦他,微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老爷凛着脸坚持不让步。“我倒要看他脾气多硬!没咱作主,倒着他一个公子哥儿拿什么娶!”
却说微生走得义无反顾,两手空空,啥也没拿,倒也不惊不慌,不改初衷。天大地大,他白微生怕啥!
走出府邸,日光中,呆了半晌,便深吸口气,直直闯入爱府。
爱乐香正帮爹爹理事,爱夫人替相公捶肩膀倒热茶。昨夜为着清水这事,累得她相公直对白老爷鞠躬哈腰赔不是,送了几十大箱厚礼,才拦住了想告上慈妃的白老爷。
忽然外头骚动,帘子一掀,白微生大步而入,后头周老急急跟进。
爱老爷怔住。“白公子?”莫非这会儿又换他来兴师问罪?
爱乐香抬首,见着微生,目光闪烁。他果真来了。
爱夫人表情惶恐。“我们已经道歉了,你又来干嘛啊?”
“我被逐出家门。”微生简洁一句,神色平静。
“啥?”爱老爷诧异。
“啊?!”爱夫人震惊。“那老巫婆舍得赶你出来?”
乐香倒笑了。“你什么?”敢情听错了?
白微生走向他们,双手抱胸,便道:“我决定——”深吸口气,仰首嚷道:“我要入赘!”
爱老爷惊跳起来,爱夫人骇得跌下椅子。
微生急忙更正道:“不,我说得太快。”他咳了咳,再道:“是入伙。我要加入‘永福’!”
他说的气势磅礴,慷慨激昂。既然父母瞧不起这门行业,更因此鄙视乐香,那么他就往这里头跳,还要发扬光大,把这“永福”干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连他白微生都干起丧葬业,他爹娘还要怎样排斥歧视?
白微生这一决定,吓坏众人,却只乐香明白他心意,掩住嘴,笑了。唉呀,惨了惨了,看来微生真火大了,着实被他爹娘惹恼了。
她与他同一阵线,走过去便挽住他臂膀,微笑望他,感动至极。微生也低下头望住她,目光温柔。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们一早已有默契,不论如何,共同面对。
爱与她同在,微生走得两手空空,却为乐香带来满满的爱。
爱老爷终于回过神来,板起脸孔道:“咱‘永福’不传给外人,不给人入伙,承蒙公子错爱。”开玩笑,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事业,这臭小子说得倒轻松。
“微生不是外人。”乐香抓起他臂膀,一脸笑咪咪。“他将是我相公。”
微生也看向她,摸摸她脸蛋,放心道:“你的气色好多了,有无吃药?”
爱夫人听得糊涂。“你们的婚事已经取消了……”
“我会娶乐香。”微生正色道。“二位放心,我不会白白加入‘永福’,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证明自己能力。”
爱老爷摸着白髯忍不住反驳道:“说得容易,您对咱丧葬业一窍不通,更别提谈生意做营生……”
“我是不懂,”微生拍拍胸脯颇自信的模样。“但我聪明。就怕你一让我入伙,这‘永福’就不只是‘永福’了,更是长福、恒福,届时就怕您对我太佩服!”
爱老爷愕然,忽尔拍桌大笑。“有骨气!就给你一天时间,我倒看看你能证明什么!”真忒狂妄自大。
乐香将微生带出大厅,空一间房给他住。看他自信满满,忍不住瞅着他笑问:“你对棺材业懂多少?拿什么证明给我爹看?”
“不知道。”微生答得干脆。
“不知道?”乐香诧异。
“我还没想到。”微生耸耸肩,于房中伫足,想了想。便急急赶乐香出房。“哎,你出去,让我想一天,我总能想出个让你爹佩服的事儿,你甭担心!”
“这么自信?”乐香笑着被推出房,手扣住门框并不想走。“我帮你想啊!”
“唉呀,你别烦我!”微生拿开她的手,要关上门。“总之,你等着瞧!”
乐香伸腿挡住门扉,还是笑咪咪地。“真的,微生,我帮你。”
“臭丫头,你别闹我了。”见她赖着不走,索性一把将她拉进房里。
乐香格格笑地被他揽入怀中,伏在他肩膀上,微生大掌抚着她长发。
忽然都不说话。
听他心跳,乐香心满意足,微生这样待她,她何其幸运,能得到这般的爱宠。
微生亲吻乐香发梢。“听下人说,宋清丽离开了挂月楼。”
“是,我知道。”
“我对她愧疚,她诗写得真好,曾令我怦然心动,如今细想,尽管她极有才华,再多么欣赏,始终像隔着距离。乐香,与你一起,最令我舒服开心。”他难得坦率表态。
“是,她确是好人,你已帮她赎身,相信她满心感激,不会怨你。”也不说出真相,已得他深爱,过去不必计较。
乐香抬首。“你真不回去?”
微生笑了。“你怕啊?”他很认真地解释。“他们总会谅解,都是亲人,怎可能气我一辈子?但我们的姻缘,错过便不再。”拨开她脸畔细发,望着伊人,他忽然豪气万千。“我要干出一番事业,凭自己双手挣来幸福,向他们证明,你是最有福气的媳妇。我想好了,你等着。不出一年,我要买下你们隔壁空了许久的豪宅,连着对面那栋一起收购,届时给你办场风光婚礼,把你迎娶进门。”
乐香微笑,眼底满是爱意,双手温柔,轻轻抓着微生臂耪。“微生,我知道,你一定行。”
“是。”他笑。“你眼光好。”
将乐香揽在怀底,也不舍得放开了。微生双臂温暖,环在她腰上,乐香埋在他宽阔胸膛,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听着窗外枝上鸟儿欢唱,听见风吹树梢沙沙声响,还有廊外长工低语。
她叹息,很有感慨,像跋涉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地方栖息。这一次,她相信月老不会再跟她开玩笑了,这一次他们应该可以长相守。
堂中一具棺材。
爱老爷瞪直眼睛,看白微生坐在棺材板上头,手里拿着微生给的图稿。
“你、你、你拿这个入伙?”开什么玩笑!
白微生敲敲棺材。“我不会匠工——”他跳下棺材,摸着下巴。“但我相信这一定可行。”
爱夫人及乐香围着老爷,争着他手中的草图。图上画着几具造型特殊的棺材,棺前形状有似元宝,也雕刻着玫瑰,造型特殊,华丽花俏。
微生指着“永福”棺材解释:“几千年来棺材造型未曾变过,不论材质多好、匠工多细,总是这么长长方方的形状多呆板,要是能做成我画的几种造型,不但看来吉祥,还能讨吉利,元宝造型就取发财棺,依此类推,还可设计更多花俏的棺样,取个雅致的棺名,再想个特殊意义,如凤凰棺,情深的人可买;发财馆,想祖荫绵长的可买;千金棺,供财大气粗的富贵人家摆阔……抬棺时更可大肆张扬。当然死人不计较躺什么棺,但活人心思可多,送葬等同是对死者的心意,情深的人重视棺材好不好、美不美,深爱的亲人是否中意?爱面子的就讲排场派头,更加在意棺材形状,够不够华丽。只讲究材质太小格局了,我设计了特殊造型的棺材,绝对可让丧家满意。”